味觉是一架时间机器，不时提醒着人们已然度过的那教学法时光。在味蕾接触食物的刹那，鲜活的记忆影像蒙太奇般在脑中闪现：建筑与光影，街巷与气温，眉眼与对话，细致入微落入心中柔软处，让人们在时光之河撷取到数十年前的自己投放的纸船，那些细微的折痕与纹路，证明自己曾真实地这样生活过。

无论在城市商圈还是旅游景点，标榜着怀旧标签的零食店旋风般遍地开花。店里播放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国语金曲，喷印有大红双喜字的白底脸盆，老上海歌女挽着过时发髻的海报，店面陈列的也无非是些努力复刻早已在市面消匿良久的食品包装，跳跳糖，橘子汽水，大大卷，回春丹，包装略显拙劣，心动之余偶尔购买一二，自然也没有奢望能复刻当年的口感。

到了冬天，温度下降后，贴着冬天标签的美食开始上市，糖炒栗子，烤红薯，烤玉米。某天在保定公差结束后，看到有人在动物园附近骑着自行车吆喝叫卖冰糖葫芦，配合时下冬天的景致，当第二个小贩从身边经过后，忙不迭上前买了一串。咬下一颗糖果入口后，酸甜的滋味立刻从舌尖蔓延到舌根，冰凉的触感带着些许记忆中的回甘，立刻将思绪拉回数千公里外的故乡：同样的稻草杆，同样的带杠自行车，同样拉长尾音的吆喝声，同样站立在清冷的街头巷尾包裹严实的小贩，口中反刍着记忆中相似的快乐。没曾想到，现今刻意戒甜的我，最终还是需要违逆意志，依靠脂肪爆表的甜食让自己寻获生活的回甘，冬天黄昏后的疲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颗裹糖山楂给击退了。那天我走了很长的路，似乎心底有个不切实际的希冀：是不是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拐角处，还隐藏着可能会无意被我撞到的记忆味蕾。

蛋糕作为甜品市场的主力军，样式和味道远比小时候丰富。去年过年回家，发现那间矗立在中心街道20多年的“王子蛋糕店”竟然还开着门。店员自然已经不认识了，只依稀记得伊始是浙江温州人开的。相比城市商圈的蛋糕卖相是凌乱了些，价格自也更实惠。我选了份不太漂亮的小蛋糕，结账后随即走出店门，坐在门外的台阶开始品尝，当第一口蛋糕的纤维和奶油的香甜随唇齿的抿化释放甜味后，虽然滋味不复全然，但还是有品味到小时候吃生日蛋糕时那种劣质的甜蜜。

那是我对“自我”的最初记忆，之后的人生中偶尔提取，加深了记忆镌刻的深度，虽然不免有些微细节参差的无效校正，但依旧能体味到纯澈质朴快乐的内核。不想做那个愚蠢的刻舟求剑的人，只是随着味蕾一遍遍的重描和回望，又何尝不希望立于时间之河的记忆闪回，能更形而上，更恒久，更忠诚地证实着自己存在于过去的刻度。

◇李泱（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