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参加婚宴,除了见证新人典礼,也碰到了不少故人,免不了说些过往的事,当不经意问及一个从记忆中蹿出的名字后,才想起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谋面,而最后的离别缘于他父亲工作调动后搬家,虽然距离我不过百十公里。
自幼儿园至小学都同班,还记得幼儿园毕业照,我们俩分别被俩老师抱在怀里留下的幼时影像。分开后我们没有过书信交流,各自继续长大,之所以多对这段情谊印象颇深,现在想来并不是那些稚嫩又恣意的瞬间,而是当我们知道行程的日期渐近时,彼此放下过往争执,在燠热沉闷、尘土飞扬的七月背靠着大院铁门玩小虎队卡牌,没有了胜负欲,边使劲拍打卡牌,边有一搭没一搭捡着开心的、彼时想来未竟的事,做着虚无又激动人心的承诺。那是第一次对离别有了模糊的记忆,以为一切都是源于人生际遇的偶然,不想后来才晓得这是常态。
大学毕业离校那天,赶清晨的航班,班长早早起来敲门喊我,该讲的话都已在那几日的聚餐及返校的漆黑巷道讲尽,不苟言笑的他在那些时间突然变得话很多,谁也不晓得,这些时间刻度,会在整个时光中放进哪一串记忆——在共同奔赴国图的金秋突然兴起爬了香山,在选修课上坐在人数寥寥的阶梯教室共同聆听,在图书馆的考研大军中彼此鼓舞,还有他那份荒唐未果的单向度感情……人能习惯漂游,或者必须习惯这种漂泊感。分开后,与他偶尔会聊天吐槽各自的工作,后面就渐渐少了联络,当再次想起时,通话记录已是以年为单位的跨度,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摁下了挂断键。心里其实还想问,在那里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因为无知与距离而浪漫以为对方正站在发光的起跑线,生活充满惊奇与探险?还是能继续肆无忌惮地活在心灵世界里?
前些天一位平日可亲的领导在我行经办公室时叫住我,笑吟吟地说自己岗位调整了,应该不久就要离开,我怔了会,除了几个带着疑问的确认,不晓得再讲什么。都说职场没有真正的情谊,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没什么错。她性情率真,楼宇间经常能听到她开怀笑声,到例行开会时又正襟危坐复归气质女性。在我有困惑时,她能毫无顾虑直给意见,并屡屡以自身经验慷慨分享,聊天时会发送年轻人时兴的表情包,有时白日不见还会彼此打趣笑问是否有翘班。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位年龄比肩父辈的大人都活得潇洒,甚至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是遗憾的经历,在她身上都最大限度闪耀着光芒,让人淡化了对人生瑕疵的刻板观感。就是这么一个背负着生活悖论闪亮又自信地努力生活的人,不晓得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到底重塑了她哪些部分,这份可贵的率直多年来是受何种土壤滋养。
自然事物的主题是复归,潮汐、山海、地球、行星,一切都在周而复始,在某天回到原点重生。只有人,从出生到消散都是一条直线,而行经这条直线上的,于你于我,都是流动的盛宴,我想,在这些离别的日子里,让我们保持更澄澈的好奇,创造新的回忆,乃至新的过去。
◇李泱(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