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日子清静、安闲。冬日里，游手好闲，无事可做，立在窗前，观山，山被纷纷扬扬的雪改变了模样，雪花软软的，柔柔的，盖在山坡上，山仿佛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瞬间白茫茫一片，仿佛那雪使得山一下子有了立体感，大山缓缓闭上双眼，慢慢地站立起来，于是，山的轮廓突兀起来，银白色刚毅的线条令人舒服。

我喜欢看山。只是平日里繁忙，从未细细品味山的态势，即使看山也是囫囵吞枣，极目眺望，草草了事。始终没有读出山的韵律。如今大半辈子过去，突然觉得这山变化多端，魅力无穷。今儿读山，就像临摹山水画，山的体态，山的韵律，尽收眼底。

五年前，我和爱人游那山，是在春天的末尾，我们沿着柏油马路步行，来到山脚下，仰头望去，这山极其陡峭，一条通往山顶的小径凿在悬崖上，沿着石头台阶，一步一步，直着身子，踏稳脚步。山坡长满云杉、油松、桃树、杏树，松树正得意地迎接八方游客，纤细的针叶缀满树枝，翠绿翠绿，就连栖息在松树枝头的麻雀，尾翼上也沾满了松树。我伸手摸摸那细叶，它浑身的尖针刺疼我。漫山遍野的小草正萌发着嫩绿，自带浅浅的清香气息。野花不甘落后地怒放着。春风偷偷吹来，感觉爽爽的，温和极了。

登上半山腰，往下一看，心咯噔一下，有点儿眩晕。我被山的翠绿、芳香陶醉。不知不觉中，忘却了先前的眩晕。读山就像读书一样，认真且仔细，读它的海拔、它的颜色。这山起起伏伏，褶褶皱皱，沟沟洼洼的。春天的山就像待出嫁的新娘，娇艳欲滴。我爱上了大山，那是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巨峰吧！读山，咀嚼山，不知不觉，来到山顶。

山顶倒也平坦，我和爱人坐在山顶的草丛里，笑眯眯地探出两颗圆脑袋向山下望去，这会的山沉淀出五颜六色的光，满山的游人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山的秘密，不住点儿地拍照。山脚下的河水沉淀出碧蓝而无杂质的光。山不再那么威严，而是万种华彩盈盈而来。高处看它，沟沟壑壑裸露着赭红的皮肤。山有山的宏伟、树有树的形态、花有花的姿色。我也心花怒放，美哉美哉。

积蓄了一冬的山终于在春天里扬眉吐气，翠绿欲滴。大山静静地守候着内心的一方热爱，坚韧地与时间抗衡，绽放出生命的绚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人们。游人爱山的静态之美；山却喜欢人的脚步，一静一动，恰到好处。

时隔五年了，我再也没有仔细读过那山，更不用说爬那山。这不，窗外正飞舞着雪花，我静静地守候在窗前，隔着玻璃窗朦朦胧胧读那山，山上落满雪，白茫茫一片。山像泛着白光、又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那种不带一点儿杂质的白，让我想到了盐白、圣洁的白。唉！又想起爱人，他离开我已经五年多了。看见那山，就想起他拽着我上山，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圆圆的脑袋，结实的背影。浅浅地想他，他的容貌老在我眼前晃悠。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早已化为泡沫。人生不过一场梦，在频繁的美丽与曲折的悲欢之后，悠然醒转。

雪花继续飘着，山静静地蛰伏着。一切都被雪深深掩埋，杉树成了高耸的雪塔，低矮的果树披覆着厚雪，像史前兽群。又松又软的雪覆盖在房上、地上、河道上，四野无声，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冻住。

山中无一只飞鸟，更无人影。山太累了，它要休息。它曾在春夏两季拼命地枝繁叶茂，一并开出美丽的花朵。它一口气在秋天硕果累累，一转眼已到了黄叶遍地。在那白雪皑皑的冬天，它终于可以缓下来、慢下来，休息片刻。其实它是在蓄精养锐，为明年的春天蓄积力量。

我读懂了山，四季更替，山也不例外。冬天的它，变得沉默寡言。一草一木都扎根山崖，山怀抱着草木，雪打破了山的宁静。冬眠的山依然恋雪。冬天的山光秃秃的，山洼、山沟都突兀着身子，任凭狂风拍打，雪落下来，柔柔地遮住，让山多了几份新鲜、几丝亮丽、几许湿润。我也多了几份遐想、几缕思念。

等到冰雪融化，草木发芽，燕子归来时，我一定会焕然一新。我独自拜读那山，大山收藏着我的许多秘密，包括我的思想、灵魂，因为我是大山的女儿，有着和山一样的胸怀。我和山脉心连心，那山入了我的心，是我内心强大的靠山。白雪皑皑的大山，我爱你。

□王艳丽（宁夏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