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深夜总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烟花,与寒冷空气摩擦生出的迷人轨迹,短暂停滞后灿然,色彩斑斓。地面仰望注视着的、睫毛晶莹的面庞,和夜空中的星河交相辉映,似乎那一刻高空中的绚丽爆破,是人们同遥远心声的对话。没有语言解码,没有具体愿景,年年岁岁的记忆之舟中,复刻惯性,在烟花明灭中看到无数个过往的自己,理想依稀,故人不再。
人只有孤独地迷失上千次,才能真正回归故里。记忆中过年的仪式感从一系列“除旧迎新”中展开——深度扫除、更添绿植、张贴春联年画。不同平日做家务的轻描淡写,年前的清洁意味着把积攒的霉运都留在即将过去的一年,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母亲总指挥,父亲和我按照任务清单逐项落实,在冬日暖阳下配合协作,阳台玻璃、窗帘被套、沙发底衣橱内,当刚擦完透亮的玻璃中射出的阳光安静地敷在脸上时,会享受那片刻说不清的喜悦。记得童年时,每次扫除完,会一起去公共澡堂彻底冲刷身体,至今还记得雾气氤氲的浴室里,那压力强劲的水柱从头顶喷薄而下的淋漓。
家里的盆栽偶有在春节盛开的君子兰,但年前总会再去趟远郊的花鸟市场,搬几盆蝴蝶兰和百合花束。人们在绿植中能窥见具象的生命力,在花束中能接受到美好寓意的抚慰。北方的冬天,室外景致显得荒芜了些,不晓得哪天早上醒来,从阳台看到小区里一夜间“千树万树梨花开”,光秃的枝桠上挂满了簇红簇绿的假花。虽然有些花因料理不周或土壤原因并不会扛过整个年度,但买绿植的仪式感未曾变过,借绿植的葱茏和妍丽补下自己的心,在万物的瞳中,柔软,安静。
贴春联和挂年画作为整套仪式的收官,自然要更为用心。相比现今市面常见的打印好的字体烫金的春联,还是更钟意带着微微墨香红底黑字的春联。虽身在书法之乡,但家里到底还是没有能挥毫运笔之人,倒是有个友人每次回家都会包办全家的春联。闲聊之际,他说写春联,是后来突然从中感受到一种释放,属于自己的释放,不管年内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生活压力有多大,都要摆好联纸给自己写上几句“笋破冰泥辞岁尽,梅开雪野盼春来”,横批“万象更新”。
于我,感觉这几年年味渐渐淡了,浑浑噩噩间,一个春节就这样过去了,虽说仪式感没有记忆中繁复醇厚,没有小时候对新衣果品压岁钱的期待,但在长大的过程中会晓得,拥有开心记忆的大多是孩子,只有当自己长大后才理解这仪式感背后承载的负重和疲惫。前些天回了趟故地,同朋友柏文说起年味,他说无论如何,要给孩子留下一个完整的过年记忆,帮他留下世间的脚印。每年都在感慨春节的消逝,却又觉得这一年,到底还是发生了好多事。
年华似水,浪潮过后留存不了太多记忆,今天是大寒,看视频里的丰登集市年味浓烈,人们依然愿意游荡在过年的烟火气中,留下些许物件,中国结也好,灯笼也好,替我们守护过去的人事,提醒我们曾有过的过去,以及仍可盼望的将来。
□李泱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