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一周前预约的师傅来家里擦玻璃了。是一对中年夫妻，说着我熟悉的西海固方言，一问，果然是老家人。女人是个大高个，戴着帽子口罩。男人中等身材，黑红脸庞，一笑露出整齐的玉米粒一样的牙。两人穿着朴素干净。

进屋脱了棉袄，女人从背包里往出拿擦洗工具，男人先察看了一下家里的窗户情况。刚走到次卧门口，突然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跟在他身边的我赶紧说：“麻烦手机声音小一点，孩子刚下夜班，正睡觉呢。”男人哦哦着吐了下舌头，迅速接了电话，走到客厅压低声音说：“擦玻璃啊？那得1月25日以后了，前面都排满着呢！”

开始干活了。男人先把所有的窗纱卸下来。女人提着小桶接了热水，跟着清理窗户的凹槽。两人手脚麻利，动作老练。男人擦客厅和阳台的大窗户，女人擦厨房和卧室的小窗户。我帮着冲洗窗纱。

擦阳台玻璃时，因为窗户太宽，男人喊我帮忙。我摁着擦玻璃器的A面，他将B面小心翼翼送到A面位置，AB面相遇，“啪！”地紧紧吸在一起。看他双手推着擦玻璃器，丝滑地在玻璃上游走，所过之处，玻璃洁净明亮。我问：“你这个擦玻璃器吸得真牢靠。怎么我买的就老往下掉呢？其实以前我都是自己擦玻璃的，就因为这个擦玻璃器老掉，麻烦得很，才开始请人擦……”

男人呵呵笑了。一边在宽大的窗户上左右挥舞擦玻璃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上班的人，咋能擦玻璃呢。你的擦玻璃器往下掉啊？掉就对了，不然你自己都擦了，叫我们干啥去呢。”

我被他幽默又实在的话逗笑了。又问他：“你们还待在银川干活啊？也该回老家过年去了吧？”

他答：“老家是回不去了，房子都被推平了。家搬到这儿了，就在这儿过年。”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窗户都明亮通透，焕然一新。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清爽了不少。我倒了两杯煮好的茶，切了一碟子核桃面包放到茶几上，让夫妻俩坐下歇歇，喝口水。男人道了声“谢谢”，端起茶说：“不吃了，正好到饭点了，出去吃个饭，还要赶紧去下一家干活呢。”男人一口气喝完了茶，女人正好洗完手出来。我又让女人喝茶吃面包，女人推辞着，不吃也不喝，收拾工具立马要走。男人小声说：“把茶喝了吧，人家都倒好了。”女人便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着。我拿出现金递给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少不少啊？”

“不少不少，之前说的多少就是多少么，这会咋能说少呢。”男人接过钱连忙说。

但我还是怕他多心，一来去年找的擦玻璃的，费用比这高一些。二来他夫妻俩是朋友推荐来的，我和朋友家面积不一样大，但擦玻璃的费用是一样的。

他呵呵笑着说：“哎，谁还能算计得那么细呢，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背着工具包往外走，女人手里拿着喝完水的纸杯子，突然问男人：“你喝完茶的纸杯子呢？把纸杯子带出去。”男人哦了一声，女人已经看见男人搁在鞋柜上的纸杯子，便一把收了。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幸福其实很简单，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位同甘共苦的爱人，一双勤劳努力的手，一颗平常豁达的心，一张知足爱笑的脸。足矣。

□杜会玲（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