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是北方城市最寒冷的时候。大地冻得发麻，呼出的气息让地面僵硬，偶有车辆路过时，都会发出脆响。每一棵树都赤裸着枝丫，郁闷地横在半空，风没了阻挡，肆虐游走在城市里。整个城市似挂上了一层薄薄的冬雾，弥散着清冷。

晚上八点钟，路灯有些昏昏欲睡，晕黄的光里带着散漫，路上除了几辆车，已经没有了行人的踪迹。路很宽，并不是主干道，可以说有些偏僻。

他就站在路旁的人行道上，穿着迷彩棉袄，耳上挂着耳麦，右手握着话筒，面前立着个小调音台，自话自说地对着手机屏幕。一看便知是抖音博主。

有人在屏幕上点了首张宇的《雨一直下》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请大家点点小红心，多多支持一下。”他拿起话筒，舞台便是这空旷的大街，嗓音如张宇般沧桑，却更热烈而真诚，穿透了夜色里的寂静，撕开了听者包裹着的心。

他跺着脚，依傍着寒冷，一首接着一首唱。我以为他再无其他营生，听了些片段才知他白日里送菜，晚上开着抖音直播。

忽然间落雪了，片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覆了路、城市和立在路边的他。

屏幕对面的我，眼里没来由地一湿，心里沉甸甸的。多年前的记忆，如这纷扬的雪花击落在我的内心。

二十年前，朋友相约着去崆峒山游玩。通往山顶的台阶有一千多阶，近乎于直上直下，狭窄的台阶站满了人。“让一下”，随着一声轻呼，人们纷纷往两侧挪动。上来了两三个人，五十岁的年纪，背挑着的编织袋又重又满，全身似乎是从水里钻出来，但脸上的表情淡定。

直到山顶，我才知道那编织袋里装的全是沙子，从山脚下背上来，用于庙宇的维修。我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卸完沙，休息片刻后又开始了往复。当时，不由想起自己身陷的坎坷，在这些挑夫的面前，应是不值一提。他们犹如石头缝里的野草，坚韧地生存着。那一次触动，穿过岁月的长廊，如今又一次鲜活地映现在内心。

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把希望这粒种子播在心里，酸甜苦辣作为化肥，倔强地想要开花结果。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本意吧，赢过，输过，灿烂过，沮丧过，依旧坚定地前行着。

□阿棉（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