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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爱 2025年02月26日  王新荣

□王新荣 (宁夏银川)

从手术室出来,父亲脸色苍白,整个人缩躺在医院的白色被单里。我心疼地迎上去,轻轻握着父亲的手问他:爸,疼不?父亲说,不疼。

母亲没有说话,跟着手术车往前跑,眼神里满是担忧。

病房里的暖气很热,父亲盖着厚厚的被子,浑身发冷。我担心地跑到护士站询问,护士说从手术室出来患者发冷很正常,注意观察,随即递给我一支体温计让我回去测一下体温。

体温正常,医生一再叮嘱术后六小时内病人不能进食。我和母亲静静地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往父亲的血管里滴。母亲脸色凝重,我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一眼坐在病床旁的母亲,内心五味杂陈。

夜里,我让母亲早早回家去,病房里有我在呢,不碍事。母亲担忧地和我商量:要不你回去吧?我告诉母亲,还是你回去吧,我能坚持住,万一把你熬倒了,两个人都躺下我顾谁呢?

父亲微微睁开眼,对我和母亲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母亲泪眼婆娑地嗔怪父亲说,看把你能的,那你下来,咱们一起回。我没有说话,催促母亲早点回。母亲回家后,父亲没再和我说话,安静地输着液体,病房里一下子安静极了。这种静,让人恐惧、让人窒息。

同病房6床的小伙子,比我小一岁,左腿半月板和韧带损伤,人很热情。他看我满脸愁容,不时地找话题安慰我。我嘴上说不就一个小手术么,不打紧,可内心依然慌得很。

父亲本来饭量就不好,术后更没胃口。我宽慰父亲一日三餐一定要按时吃,每天服药,不吃饭胃会受不了。

父亲听了我的话,吃了一点点手工面,服完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里,满是忧愁。

夜深了,旁边的小伙子喊我到他床上,晚上和他挤一张床算了,长夜漫漫,坐在凳子上肯定熬不住。我怕父亲后半夜起夜,便委婉拒绝了。小伙子说,你躺到这边有啥动静一眼就可以看见,不碍事的。

连日来的疲惫和煎熬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了,加上小伙子的热情,我嘴上虽然说不去,脚步却缓缓开始移动。

午夜时分的医院分外安静。医院对面灯火通明,尽管很累,可我依旧睡不着,内心各种焦灼和担忧。

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替我盖被子。睁眼一看,是父亲,他怕我深夜冻感冒了,忍着术后的疼痛,颤颤巍巍地过来往我身上盖被子。

我突然惊醒,父亲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见我睁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把被子盖上,晚上冷得很。

我起身扶起父亲慢慢移到他的床上躺下,并叮嘱父亲术后不能乱动,尽管表面看起来没啥事,体内的伤口仍旧还没愈合呢。

父亲说,没事没事,实在有点睡不着了,睡时间长了,压得浑身酸疼。

我哄着父亲,再疼也得躺着,这会忍一忍,等伤口愈合了,回去后就轻松了。

父亲听了我的话,悄悄地躺在了床上,我返回去继续躺下。这时,睡意全无。脑海里不时翻滚着这么多年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日夜忙碌的点点滴滴。这不,为了养家糊口过日子,父亲终于还是把自己累病了、累倒了。

父亲一生,识字不多、不善言辞,对家人也不会嘘寒问暖,但他却默默地,把全部的爱,用他结实的肩膀无私地奉献给了我们一家人。

6病床的小伙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媳妇又和他离了婚,他一个人看病住院,连个亲友也没有。听着他辗转难眠的呼吸声,我暗自庆幸,有父亲爱着,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又幸福的事啊!

同时,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话来,即便父母再多么体弱多病和年迈,在他们的世界里,我们永远是他们需要呵护的子女。即便自己再怎么累,他们,依然会把所有的爱,无私地奉献给子女,不是吗?

那一刻,泪水一下就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