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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春耕 2025年03月11日  曹吉芳

□曹吉芳(宁夏平罗)

春耕时节,又想起了父亲,又想到父亲的那些地。父亲对地的好,胜过儿女。父亲的地,养活了他的儿女。不好,养活不了。

人近中年的父亲,一心扑在田地里。下一年的庄稼,头年的10月份便行动了。彼时,庄稼已归仓,父亲便开始起粪。父亲把圈里的粪翻起,堆成一座座小山。

对这件事,母亲特别有意见:就是些土,你使劲垫呀垫,一点也不让娃娃们松快点。每及此时,父亲一句“小时候不吃苦,长大了能干啥?”顶回去,母亲便不再言语了。

每到周末,我和姐姐都要套着驴车拉来沙土,把牲口圈通通铺上一层。土铺得薄了,父亲还会责骂,说影响蓄肥。垫多少土,拉出去多少。我俩心知肚明,却不敢言语。

一个寒假,三分之一的时间,我们姐俩赶着驴车把这些粪运到各个地头去。天寒地冻,粪块太大无法搬运时,我便找来了洋钩、榔头,千方百计将它们降服。按照父亲的标准,一车一个堆。粪堆排列成阵,享受着冬日暖阳。等气温升高了,一家人出动,把一个个粪堆四散开来。父亲再套上铁耙,铁耙走过,粪土便和土壤掺和在一起了。

春节刚过,我们姐妹俩又忙着捡麦种了。我们把麦粒划拉散开,寻找燕麦、青稞、蒿籽等。动作单调重复,但我姐俩干得很细心。因为我们知道,麦种下地,长出了杂草,还要我俩去除,不如以绝后患。时间一长,我俩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播种前,父亲端着尿素,把整块地均匀撒一遍。这是在给地施底肥。撒完后,再耙一遍。这样,肥分均匀,土地也变得平整,便于播种。

开始播种了,放下书包,我啃着一块干馍馍,急急地向地里走。我要给父亲拉耧,播种子。我手里牵着一根木棍,棍子的另一头顶在驴的腮帮上。我两眼死死盯着驴的右前蹄,目测着它与上一趟耧尖翻出的垄沟的远近。远了推木棍,近了拉木棍。种子下了地,春耕基本结束。

父亲钟情于土地,儿女活干不好难免受牵连。那年,大哥没拉好犁,父亲一鞭子甩过去。大哥勤学苦读,跃过了龙门。我也发誓:下辈子,再不种地!但回首儿时经历:苦难是财富。我吃苦耐劳的精神,是土地磨出来的,苦没白吃。

父亲过世出殡,路过村口时,我喊道:爹!到了一等田了。再过一个路口,我又喊:爹!到了三等田了。父亲对田地的感情,没人比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