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犬子瞻儿对搬家的兴奋,貌似是远不及他妈妈的。小家伙留恋旧居的理由是:“待熟悉了,舍不得嘛。”妻在我跟前笑着嗔怪:“儿子真是随你,还恋旧得不行。”
我们在卧室打包衣物时,他站在落地窗前,面对着阳台上的那两盆牵牛花发呆,问我:爸爸,我们走了,这些花可怎么办啊?谁给它们浇水呀?
我停了忙活,过去蹲下拥着他,说:你放心好了,老天爷会替我们照顾它们。下雨的时候,它们就会有水喝的。而且,到了新家,我们仍然可以种花,仍旧种这牵牛花。
孩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些迎风摇曳的花朵上,他没再说话。
说实话,我是很想侍弄花草的,这兴致远高过养什么宠物。而之所以种牵牛花,又不过是因为她几乎可说是我童年所见的最美的花了。小学和中学的校园,要么被辟作菜地,要么至多也只能看到“地雷花”或蜀葵什么的。后者当时还没人知道名字,有同学在作文课上请教老师,被建议“不妨叫作‘千层花’吧”,理由是它有着层叠的花瓣。但我总嫌它茎叶粗野,花也不美。倒是在割草遇到牵牛花时欣喜得很。它顺应性强,灌木丛里,沟渠两旁,村道边上,哪哪都长,柔蔓青青,花多红白,倘有莹蓝,那是我最爱。
定居城市之后,就还是选择了以牵牛花作伴,种子是大外甥从故乡的田野间采得的。每每想到这块土地上竟能生出如此娇柔的花儿,内心就会柔软那么一下。
昨日午后,特意和瞻儿下楼取土。娃儿知道又该种今年的花儿了,便格外兴奋,一手拎着小桶,一手拿着铲子,一路哼唱。刚把浸泡好的种子埋入盆中,他就急切地仰脸问我几时才能开花,像是在期待着与老友重逢似的。
我不言语。但在想,多年以后的某个傍晚,他可能会想起这个姗姗来迟的春天,和我一同培植的画面。
用心地播种,总该有收获的时候。我们守候它萌发,静待它花开,笑看它“买断西风恣意秋”。天行有常。一定会有那样的时候。
□张兴祥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