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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风 2025年03月26日  李泱

□李泱(宁夏银川)

在七八摄氏度的早春天气,我坐在双层大巴车的首排,车向着东的方向开进,看到硕大的红色太阳缓缓跳脱出来,地平线上出现了新的色彩和景象,密匝的树冠张出手来互触,团出一片来自星空的环形剧场。窗户钻进的凉风,让我记起二十五岁四月的一个下午,我也是这样戴着耳机行经在蜿蜒路径,表情默然地看着前方光影在身上不停舞蹈,内心却被晨光和透过光的枝叶的翠绿包裹着,似乎正因为这种缘于局外人的游离,让我在那刻拥有着奇异的视角,感受着那阵经过屋顶、鸽哨和树枝的风。

人总要无数次走在风里,无数的微风的触感应该都是相似的,但记起的不是其他任何一天、任何一缕风,就是四月那天下午的风,仿佛穿越时空吹到了此刻。后来读梭罗的《瓦尔登湖》,还有马卡姆的《夜航西飞》,会被大自然的古朴和清美打动到,会晓得那些不可方物的奇谲从来不会自恃,时间是能甄别出万物优劣的。

或许在那个下午,相遇那阵微风,但那一刻,我并没有在意那些同我息息相关的事,只是把自己轻轻抛进时空旋涡中,像在水中漂浮,感受到浮木的快乐,即抽离自身的重量,随着激流奔赴前方。所有能看得到的人和物都没有经过事先演排,他们在忧愁,在欢笑,他们疾步而过,眼睛被岁月的云雾遮蔽,广告牌仿佛有故事要讲,红绿灯集聚沉重的目光,而那阵刚好吹过的风,以恰好的刺激微微唤醒身体的真实触感,又因这触感让梦幻般的时光显得美轮美奂。

那个下午,其他记忆都消散了,也不记得后面做了什么,只有路上的风,和互触的高处的树枝,留下了保存至今的记忆。比起那些可以具象化的事件,以及由这些事件组成的一个个实体记忆,这些来自遥远时光的记忆,更像自己存活的证据般,提醒着自己曾有过那些特别的放空时刻,看得到磨坊溪流、南风和四月的阵雨。即使太阳也无非是晨星而已,只有在我醒着时,才是真正的破晓。

我晓得这种感触的可遇不可求,当迎着那轮红日和阵风时,我强压着那份喜悦,怕多些表情会被看穿,只是沉默地收下,即使是海市蜃楼,也想多些停留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