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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情 2025年05月14日  卢永

我家屋后的那棵老榆树,是奶奶在世时种下的。

这棵榆树救过全家人的命。特殊年代,家里粮食紧缺,奶奶将榆钱儿混合其他野菜,拌面做成蒸榆团。

奶奶去世得早,后来家里翻盖新房,老榆树有些碍事,爷爷遵循奶奶生前的话,家里动什么都可以,但动不得救命的老榆树。

新房建了起来,虽然老榆树离新房近了点,可它却起到了遮阳的作用。尤其夏日午后,太阳骄横,村里的人们喜欢聚集在我家的老榆树下,一边喝着熬制的绿豆汤,一边张家长李家短闲聊着,好不惬意。

老榆树萌生于春季,茂盛于夏日,叶落于晚秋,蕴藏于冬天。它像一位历尽沧桑的长者,站在时空的隧道里,默默守望着人世红尘的冷暖悲欢。一年四季,老榆树还是鸟的驿站。鸟儿们在春色里,踏着摇曳的枝叶,欢快地蹦来跳去,求偶配对。冬季,留鸟麻雀们则躲在它粗壮的枝丫间过夜。

那一年,村子里不知从哪来了个老先生,围着我家屋前屋后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他郑重其事地对爷爷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尤其是屋后的老榆树,枝繁叶茂,又粗又壮,这预示着将来你家里会出人才。

对老先生的话,爷爷半信半疑。他不明白老先生口中的人才,到底指什么。那时,父亲刚二十出头,已经辍学。二叔虽说在县城读高中,但他寡言少语。放假回到家中,二叔除了晚上苦苦学习外,白日里一直随着爷爷下田劳作。即便爷爷问他学习怎么样,他也只是含混地支吾。奶奶在世时,称二叔为“榆二疙瘩”。爷爷也常说,想让“榆二疙瘩”开金口,真是难上加难。

后来,二叔考取了重点大学。几年后,他被名校招录为博士的消息,在村子里炸了锅。村人都说:“别看‘榆二疙瘩’话不多,那叫贵人语迟。这次可真是出息了。”毕业后的二叔,留在了大城市。二叔是个人才,那是毋庸置疑的。而我虽然上了大学,闲暇时舞文弄墨,但和二叔相比,就相形见绌了很多。

时光荏苒。转眼我定居城市已经二十余年了。一直坚持在乡下居住的父亲,去年给我电话说:“我日渐老去,那棵近百年的老榆树,有人出价万元购买,要不要卖?”听着父亲的话,我有些泪目。我告诉父亲:“这棵老榆树永远不卖。”父亲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家在,树在!”听着这话,我流了一脸的泪。我想,等我老了就回家乡,和父亲一样守着那棵老榆树。

□卢永(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