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蒙恬在黄河沿岸因河为塞，筑城障据守，其中在今银川市境内的叫浑怀障，或称塞外浑障。这是一座军事要塞，也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城池，在西汉时仍在使用。南北朝至隋朝，这里又先后设置有历城、历城郡、建安县、大润县、广润县、灵武县，有厚重的历史文化，也是历史上今银川市地域内最早的城池。
01
在今月牙湖乡境内
对于浑怀障故址，近现代史学界一直用“陶乐县西南”予以注释，虽然模糊但也挑不出毛病。陶乐县全境都在黄河东岸与鄂尔多斯台地之间的狭长地带。2003年，陶乐县撤销，原辖乡镇多数划属平罗县，只有最南端的月牙湖乡划属银川市兴庆区。月牙湖乡也属“陶乐县西南”范畴，它是不是浑怀障故址所在呢？
2010年，由国家文物局主编的《中国文物地图集》宁夏分册出版，是文物古迹方面的权威著作。其中的《文物单位简介》，第一个词条就是“兵沟遗址”，记在月牙湖乡的黄里岗之南15公里。其释文说：“以地望推测，可能为汉代的浑怀障遗址。面积约5000平方米，地面散布有绳纹板瓦和陶片。”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理由是：第一，遗址面积太小，7.5亩之地，容不下秦汉时期一个都尉统领的士兵（西汉都尉统一郡之兵，秩同郡守，为二千石），更不能充作郡城、县城。第二，浑怀障城址从秦朝使用到隋朝，历800多年，文物应该是分层叠加，而遗址只是地表有单一的西汉瓦片、陶片，不合情理。第三，黄里岗原名黄泥岗，其遗址在月牙湖乡之南19公里，距今银川黄河大桥 17 公里，到银川市兴庆区老城只有 32 公里，与其他史籍记载的距怀远县里程（后详）不符。但也有一点可取：浑怀障在今兴庆区月牙湖乡境内。
02
“东北隔河一百里”
对浑怀障方位有确切记载的，仍是唐李吉甫所著《元和郡县图志》。此书成于唐宪宗元和年间，将浑怀障记在怀远县下，说“在［怀远］县东北隔河一百里”。此时的怀远县城，即今银川市兴庆区老城。今天宁夏运输管理局发布的“道路营运里程表”，有下述里程可作借鉴：沿203省道向南，头道墩至月牙湖乡政府驻地6公里；再南至银川黄河大桥35公里；折向西沿青银高速至兴庆区老城南门广场16公里。这就是说，月牙湖乡至兴庆区老城为51公里，减去黄河大桥长度1219米，为49.78公里。唐代的二华里，比今之1公里略大一点，误差可忽略不计。这就是说：月牙湖乡至兴庆区老城，正好是“隔河一百里”。由此可得出结论，浑怀障故址，必在月牙湖乡政府驻地附近。前面介绍的黄里岗兵沟汉代遗址，只是浑怀障外围的小堡。此外，黄里岗还有兵沟汉墓群，现存墓葬40余座；再南又有横城汉墓群面积达2平方公里。这些墓葬都有砖砌墓空和随葬物品，一般士卒不可能享受这种厚葬待遇，应该是埋葬军官的墓穴，也从侧面印证了汉代浑怀障驻军人数之多。
但是，浑怀障的确切遗址在哪里，至今仍是个谜。要解开这个谜，首先要分析一下浑怀障的地理环境变迁。
03
居于黄河冲积平原中
按《水经注》的描述，浑怀障在西汉时位于黄河主流和支流的汇合处。考证当时黄河走向，是一项复杂的大课题，非本文任务，只能简言之。按桑钦原著《水经》和郦道元的注文对比分析，汉代黄河出青山峡（今青铜峡）后先向东，在富平县城（今吴忠市利通区金积镇略西）分为两支：西为干流，又名西河、上河，折向正北流，经当时的灵武县城（今青铜峡市邵岗镇）之东，正北流至廉县之东，再折向东北至塞外浑怀障。从富平向东分出岔河，又名枝津、东枝，其走向与今天的黄河干流近似，到浑怀障与主流汇合。西河水量大，引水困难。枝津流量小，可以筑坝引水，所以《水经注》说它“水受大河……以溉田圃”。将这些情况加以分析，浑怀障所处环境就清楚了：它居于黄河冲积平原中，有大片土地可供耕垦；它有岔河流过，并当作灌干渠使用，“以溉田圃”。到北魏平三齐，从历城迁来上万户农民，在黄河之滨，仍然有数十万亩良田，靠引黄河水自流灌溉。
然而，到隋朝以后，这里的情况就发生了巨变。隋朝仁寿元年（601年）为什么要把由历城郡、建安县演变而来的灵武县迁到河西？从此之后，这里为何再无行政建制，变成荒凉之地？到近现代，这里的环境极度恶化，除少量河滩地，基本都属鄂尔多斯台地范畴，土壤沙化，植被稀疏，干旱缺水，虽濒临黄河，也只能望河兴叹。直到20多年前，为安置六盘山区贫困移民修建扬黄灌溉工程，靠电力提输黄河之水，使沙漠变绿洲，环境才大为改善。
04
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鉴于上述环境变迁情况，笔者不妨对浑怀障城址作一大胆推测，愚意以为，浑怀障故城应在月牙湖乡政府的西北方向。它的城池和数万亩农田，在隋朝末就因黄河干流东移而被冲毁了。古代人们临水而居，宁夏平原的古城都建在黄河岸边。而这里的黄河又经常改道、游荡，故有民谚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秦汉至明代，有大小20多座古城，除一座廉县存留遗址，其余都被洪水冲毁。如唐怀远县，于仪凤二年（677年）被河水“汛损”；古老的鸣沙州，于明初冲毁；规模宏大的古灵州城，在明代就因黄河三次改道而三迁其城。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浑怀障遗址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它书写了银川建城史的开篇，续修了从历城郡、建安县到广润县的续篇。它所在的月牙湖乡，经20多年的开发，已成为银川市的花卉、蔬菜种植基地，林木葱郁，春意盎然，正在书写继往开来的新篇。
鲁人勇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