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只要听到一声拖得长长的“打豆腐嘞”的叫卖声，我的嘴立马咧开了，眉眼也笑了。心里喜得没法说。唐老鸭来了，我们有豆腐吃了。顿顿吃面条，吃腻了。有了豆腐，就有大米饭吃了。

在孩子心里，唐老鸭最好了。他一来，我们就有口福了。心里想着，嘴里催促着母亲赶快去换豆腐。万一去迟了，豆腐没了，会空欢喜一场。母亲体谅女儿的小心思，放下手头的活计，去挖黄豆。我急忙跑到大门外，伸开双臂拦住唐老鸭。唐老鸭一看，笑着扔下一颗定心丸：放心吧！小丫头！多着呢！

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上，豆腐被笼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冒着热气窝在箩筐里，豆香味直钻鼻子。

性子急的我，不停地催喊着：妈！你快点！快点！母亲远远地应答着：来了！来了！一斤豆子换一斤半豆腐。唐老鸭称好豆子，折算好了斤两。横一刀竖一刀下去，一块方方的豆腐便被剥离出来，放到了秤盘上。打好准星，又麻利地添了一小块，秤杆就平了。母亲端着豆腐往回走，顺手掰下一小块递给我。还冒着热气的豆腐，真香啊！我猴急地放进嘴里。

换豆腐，长多大，都不会忘记。那时已经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村里人种地打粮的积极性很高。慢慢地，人们发现，仓里的粮食是多了，却不好卖。卖出去了，也卖不了几个钱。想买别的，也没有钱，于是就想到了拿粮食换。种地的人，最不缺粮。不买东西，而是换东西，方便多了。

提起唐老鸭，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人们只认唐老鸭这个人，只吃唐老鸭磨的豆腐。先后出现了不少卖豆腐的，都抢不走他的生意。我问父亲原因，父亲说：豆腐好吃，人实在，别人比不过他。

记忆中，家里吃的大米，一直都是用麦子换来的。那时，米贩子拉着大米，走村串巷，换麦子。时常怀疑，米贩子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我家没米了，他们就来了。

每次米贩子来了，母亲都会先去查看大米。米粒是否均匀饱满，色泽是否透亮，是否有杂质。母亲满意了，便回家背麦子。豆腐白菜炖粉条，乡村大米饭的绝配。吃到嘴里，能高兴上好一阵子。

一声吆喝：卖杏子了！我们便拥到巷子里，一辆驴车上，放着几个柳条筐，隐隐的冰草间露出黄灿灿的大杏子。卖杏子的，一人给一个。拈在指尖，轻轻一挤，果肉便咧开了嘴，露出了杏核。放入口中，软糯酸甜。我们各自回家，缠着母亲给我们换杏子吃。

那时没钱，但总能换到让自己高兴的东西。原来快乐，会以另一种方式抵达，只要转个弯。

□曹吉芳（宁夏平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