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川,音乐从不拘泥于舞台。它流淌在览山公园的晚风里,跳跃在宁夏美术馆前的广场上,回荡在贺兰山脚下的篝火旁。这里有矿工变身的街头歌者,有银发与孩童共组的即兴乐队,有游牧咖啡车旁随性而起的合唱。他们或许不是专业音乐人,却用最质朴的方式,让旋律成为连接人与城市、自然与心灵的纽带。这是属于普通人的音乐故事——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真实的感动;没有刻意的表演,只有自由的表达。在这里,音乐不是遥不可及的艺术,而是生活本身。
01 矿工与歌者的双重人生
夕阳染红览山公园的台阶,微风拂过,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吉他声。人群渐渐围拢,有人跟着节奏轻轻摇摆,有人举起手机记录,还有人自然而然地跟着旋律哼唱起来。站在中央的,是一个笑容朴实的中年男人,他抱着吉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却充满感染力,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生活的温度。他就是小齐,白天是煤矿工人,夜晚是街头歌者。和他一起唱歌的拳歌,也曾是煤矿工人,爱笑的他还曾做过建筑工地安全员、健身教练,但最爱的是音乐。
“在户外唱歌的感觉特别自由。”拳歌笑着说,“没有舞台的束缚,没有固定的流程,想唱什么就唱什么,观众爱听什么我们就弹什么。”他记得第一次和小齐等朋友一起在贺兰山脚下弹唱时,紧张得手心冒汗,可当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甚至有人跟着打拍子时,那种被音乐连接的感觉让他彻底爱上了这种表演方式。
“最开心的就是大合唱的时候。”小齐眼睛发亮,“比如唱《歌唱祖国》《后来》或者《成都》,前奏一响,周围的人就开始跟着唱,那种氛围特别温暖,好像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一群老朋友。”有时候,游客会点歌,他们便即兴演奏,哪怕不熟悉的歌,也会试着弹个调子,大家一起笑着完成。玩音乐,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严肃的表演,而是纯粹的快乐。
即使是下雨天,只要有人愿意听,他们也会撑起伞继续唱。“音乐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它能让人忘记烦恼,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拳歌说。从最初只能磕磕绊绊弹两三首歌,到现在能轻松驾驭各种风格,他享受的不仅是技术的进步,更是每一次弹唱时与听众的互动。
“在煤矿工作很辛苦,但抱起吉他的那一刻,整个人就轻松了。”小齐说,“音乐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也让我找到了另一种活法。”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专业的设备,但一把吉他、一个音箱,加上一群愿意驻足聆听的人,就足以让他的歌声持续飘荡在银川的街头巷尾。
02 让音乐在街头生长
不久前的一天,宁夏美术馆前的广场上,几位头发花白的大叔正专注地敲击着非洲鼓,节奏明快而富有生命力;旁边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抱着比自己还高的伴奏吉他,稚嫩的歌声与电子吹管悠扬的音色交织在一起;几位阿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围观的人群中不时传来掌声和喝彩。这不是专业的演出团队,而是银川有感音乐空间工作室的日常一幕。
“我们最喜欢带着学员们在户外玩音乐。”工作室负责人柳楚婷说。九年来,这个充满活力的音乐空间始终坚持一个理念:音乐不该被关在琴房里,而应该走进生活,在阳光下自由生长。从公园、广场到美术馆,他们的足迹遍布银川各个公共空间。
在这里,音乐打破了年龄的界限。六十岁的退休教师可以和十岁的小学生组成乐队,职场白领能够和社区阿姨一起玩即兴演奏。“看着叔叔阿姨们第一次拿起乐器时紧张的样子,再到后来能在公园里自信地表演,这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柳楚婷笑着说。最让他们自豪的是,很多学员从零基础开始,如今已经能够带着原创歌曲走遍宁夏川。
户外表演的魅力在于它的随性与真实。没有华丽的舞台灯光,没有严格的演出流程,有的只是音乐带来的最本真的快乐。“在公园里,路过的行人可能会停下来跟着唱,小朋友会好奇地摸摸我们的乐器,这种互动是在室内演出时体验不到的。”柳楚婷说。前段时间在宁夏美术馆举办的露天音乐会,让参与者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音乐乐趣。“户外玩音乐,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和陌生人之间形成情感的共鸣,这种感受特别珍贵,我们会坚持下去的。”柳楚婷说。
03 游牧咖啡里的音乐疗愈
暮色笼罩贺兰山,晚风轻拂,篝火旁围坐着十几个人。吉他声响起,许国用低沉温暖的嗓音缓缓唱起《爱的代价》,一旁,电影人、音乐人肖央跟着轻轻和声。没有舞台,没有灯光,只有山峦的剪影和星空的点缀。唱到动情处,肖央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某个遥远的青春时刻。接着,《老男孩》《童年》的旋律接续流淌,他们即兴串歌,笑声和掌声在山谷间回荡。这一刻,音乐不再是表演,而是一场心灵的对话。
这是许国的“游牧咖啡”——一辆改装咖啡车,一个自由音乐聚点,更是一处让都市人卸下疲惫的疗愈空间。2021年,许国和爱人把咖啡车开上贺兰山,最初只是自己唱歌、煮咖啡,后来吸引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山上的石头、草没有名字,唱给它们听,唱给自己听。”他说。这里渐渐成了音乐爱好者的聚集地,大家随意弹唱,分享情绪,在自然中找到久违的松弛感。
许国痴迷于“自然音乐”——呼麦模仿牛羊的低鸣,手工制作的木琴发出质朴的音色,鸟笛应和着山间的风声。这种源于自然、回归自然的音乐,让他觉得格外真实。没有复杂的编曲,没有刻意的技巧,只有最本真的表达。而这种自由的形式,恰恰吸引了许多人。任贤齐、郝云、张震岳都曾来过,在贺兰山下即兴弹唱,享受西北的辽阔与神秘。
“我们的乐队就是随机组起来的。”许国笑着说。没有固定成员,谁想唱就唱,谁想弹就弹。陌生人来了,拿起乐器就能加入。在天地间唱歌,音乐不再是竞技,而是纯粹的分享和疗愈。许多都市人专程上山,只为在这里听一首歌,喝一杯咖啡,让山风吹散焦虑。
贺兰山静静屹立,而游牧咖啡的音乐却让它有了新的回响。在这里,许国和朋友们用最原始的方式,让音乐回归自然,也让心灵找到归处。
记者 王敏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