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川工作3年的浙江小伙刘海涛,白天是写字楼里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夜晚回到出租屋,厨房就成了他最安心的角落。不为别的,只为复刻那道带着独特气息的家乡味——臭鳜鱼。这道菜虽然气味特别,却是他心中最鲜活的乡愁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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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记忆里的“特殊香气”
对刘海涛而言,臭鳜鱼是伴随他成长的家常味道。他的老家毗邻皖南,每逢秋冬时节,邻里的窗台上总会摆着几个密封陶罐,里面是正在发酵的鳜鱼。
儿时的他总爱围在奶奶的灶台旁,看她将发酵好的鱼切块,裹上淀粉煎至金黄,再加入青红辣椒焖煮。那股介于香与“臭”之间的独特气息弥漫开来时,他便知道,餐桌上又有了值得期待的美味。鱼肉滑嫩如豆腐,鲜醇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每一丝纹理都饱含汁水,轻轻一抿,便化作满嘴的鲜润,让人忍不住沉醉在这份细腻与丰盈之中。
来到银川后,他曾在当地餐馆点过这道菜,虽然味道不错,但总觉得差了些意思:要么发酵不足,带着生涩的腥味;要么调料过重,掩盖了鱼肉本身的鲜甜。“或许真是水土差异的缘故。”他说。经历了几次失望后,他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试一试呢?
刘海涛说,臭鳜鱼看似寻常,其实历史悠久,它的来历里藏着古人的生活智慧。“据家里长辈讲述,早年皖南商贩前往徽州府经商时,常携带鳜鱼途中食用。因无冷藏条件,人们便用盐擦拭鱼身,装入木桶密封保存。抵达目的地后,鱼虽带些酸腐气息,烹煮后却鲜味更甚。久而久之,‘桶腌鳜鱼’成了家常菜。”刘海涛解释道。再后来,才有了“臭鳜鱼”的名号,这寻常的称谓里,凝结着先辈们的生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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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酵的乡味,在银川醒来
第一次自己尝试制作臭鳜鱼时,刘海涛忙得手忙脚乱。他翻出母亲发来的家乡食谱,又查阅了十多种网上教程,在厨房摆开阵仗:从水产市场精心挑选的新鲜鳜鱼,备齐盐、花椒、姜片、白酒等配料,连密封玻璃罐都特意选了大号的。
“臭鳜鱼的关键在发酵。”刘海涛解释道,传统做法是将鳜鱼一层盐一层鱼码入木桶,压上石块,借助江南梅雨季的湿润空气自然发酵。这个过程中,鱼肉的蛋白质被分解为鲜美的氨基酸,脂肪转化为香醇的脂肪酸,所谓的“臭”,实则是发酵产生的独特香气。
但银川干燥的气候与江南的湿润截然不同。第一次制作时,他严格按照食谱上“三天”的时长等待,打开罐子却发现鱼肉紧实生硬,完全没有入味。第二次尝试时,他往罐中喷水增湿,又将罐子放在暖气旁保温,结果因温度过高导致鱼肉发霉,只能整罐丢弃。
后来他向母亲请教才明白,发酵需要根据环境灵活调整。“银川干燥,要少放盐,多缠一层保鲜膜,让鱼慢慢‘醒’过来。”按照这个方法,第三次尝试时,他在第五天终于闻到了熟悉的酸香——鱼肉泛着莹白光泽,轻轻一碰便能分离,正是记忆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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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臭鳜鱼,半碗江南春
如今,刘海涛的臭鳜鱼手艺已日渐纯熟。每周五晚上,他总会特意多做一份,邀请在银川打拼的老乡来家中小聚。
当热气腾腾的臭鳜鱼端上桌,那股独特的香气弥漫开来时,思乡的话匣子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了:有人说起村口潺潺的小河,有人回忆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还有人提起儿时偷尝未腌好的鱼被奶奶责备的趣事……窗外是银川璀璨的万家灯火,碗中盛着熟悉的家乡味道,几筷子下肚,乡愁仿佛也被冲淡了几分。
有一次,来自安徽的同事王姐尝过刘海涛做的臭鳜鱼后,感动得连连称赞:“这味道和我外婆做得一模一样!”王姐回忆说,小时候每到过年,外婆总会做这道臭鳜鱼,还说“臭鱼香肉,越吃越有”,因为发酵后的鱼耐存放,能从除夕一直吃到元宵。这番话让刘海涛深有感触,这道菜里承载的不仅是美味,更是满满的童年记忆与家的温暖。
“起初觉得做这道菜很麻烦,后来才发现,制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治愈。”刘海涛说。处理鱼时需要耐心地刮鳞去内脏,等待发酵的日子里,每天观察、闻味,就像在期待一份未知的礼物。最后看着亲友们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那种成就感无可替代。
有次他带了做好的臭鳜鱼去公司分享,起初同事们看着鱼的外观还有些犹豫,尝过之后却纷纷称赞:“原来这‘臭鱼’这么香!”现在,甚至有不少同事开始跟着他学习制作这道菜。
对刘海涛来说,这道臭鳜鱼早已不只是一道简单的菜肴。在银川的日子里,它是思乡时的慰藉,是与老乡畅谈的由头,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能做出一口地道的家乡味,日子就能过得有滋有味。那独特的“臭香”里,不仅蕴含着江南的水土印记,更寄托着每个在外打拼者对生活最质朴的热爱。
记者 吴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