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走了一遍武汉长江大桥,雨声渐歇,江面黢黑晶亮,桥身苍老古朴,游轮呜咽着压过江面,浮标灯翻滚着做自由泳。天际微微泛红,远处龟山电视台塔在闪耀,白日江面弥漫着的切割摩天楼宇的雾带已消散。汽笛由远及近,一列绿皮火车穿过桥肚奔袭而来,掀飞纪念碑上的尘泥,抬头望去上面书写着“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想起一生中最安静的时刻,是泛舟于一条夜晚的水道,两岸芦苇很高,很久都是漆黑一片,天上没有一颗星。没有别的游船,梢公不语,众人也不语,好像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到了此处。我于此窥见一种古代的生活,天地都安静,人力显得渺小极了,但没有失望与痛苦,因为也并不想太多。
东湖之南的武汉大学,在烟雨蒙蒙中更显历史厚重,行走其间,地势陡然崛起,建筑攀援而上,激活被动仰望姿态,不晓得是不是建造者的题中之义。登珞珈山眺望樱花城堡,和远处雾气氤氲蒸腾的东湖,仅是放空数秒,就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黎黄陂路、汉江路,矗立江边闪耀着现代霓虹的黄鹤楼,还有那些在深夜大排档顶着溽热与薄雨,讲着听起来并不重要的事的年轻人,他们都在这座城市重复着我们都在一同重复的现实与往复。如果可以再待得久些,我想我会趁着烟雨来到东湖边,或者长江码头,端坐在台阶上,渐渐由古廖夫变成穆辛,然后便开始在虚空中捕捉旋律,从风露里,从草木的香气,从湖水江水的涟漪,从群星深处,采撷着无尽的音符。
□李泱(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