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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冬瓜茶 2025年07月30日  黎月香

□黎月香 (江西九江)

夏日的午后,蝉声嘶鸣,阳光把老藤椅的竹条晒得发烫。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舌尖渴望着一点清凉。这时候,最想念的便是妈妈熬的那一锅冬瓜茶。

妈妈做冬瓜茶,从来不肯用现成的糖浆。她总说:“自己熬的冬瓜茶才够味。”大清早,她就从菜市场抱回一只青皮冬瓜,外皮还沾着露水。菜刀在砧板上“咚咚”地响,冬瓜被切成均匀的小块,堆在搪瓷盆里,像一座小小的雪山。

熬茶的锅是用了十几年的老铝锅,锅底有些发黑,但妈妈从不肯换。她说这锅“熬出来的茶才香”。红糖也是老式的块糖,硬邦邦的,得用刀背敲碎。妈妈把冬瓜和红糖一层层铺进锅里,红糖渐渐被冬瓜的水分浸湿,慢慢融化,黏稠的糖浆裹着冬瓜,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

妈妈守在炉子旁,手里握着一把木勺,时不时搅动几下。厨房里闷热,她的额头上沁出汗珠,后背的衣裳也洇湿了一片。我劝她开风扇,她却摇头:“火候要够。”红糖的焦香混着冬瓜的清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连邻居家的孩子都趴在窗口问:“阿姨,今天又熬冬瓜茶啦?”

熬好的茶汁浓稠乌亮,妈妈用纱布滤去渣,剩下的茶浆倒在玻璃罐里,凉透了会凝成琥珀色的膏。她总把第一勺茶膏舀进我的碗里,自己却抿着带糖的勺尖说“太甜了”。想喝的时候,冲上凉开水,再加两颗冰块,冰凉的茶汤滑入喉咙,冬瓜的清香在齿间绽开,连呼吸都带着丝丝凉意。

妈妈不仅给我们喝,还常装一瓶给隔壁的阿婆。阿婆缺了门牙的笑容里漏着风:“你妈熬的茶,比药还管用。”

这些年,老铝锅底的焦痕又深了几分。妈妈棉布衫下的肩背弯成一张老弓,但熬茶时青筋微凸的手依然稳当。我接过木勺,她的手覆在我手上调整火候:“红糖要熬到微微发苦才回甘……”

前些天,女儿放学回来,小脸晒得通红。我翻出妈妈的方子,笨拙地切冬瓜、熬糖浆。女儿趴在厨房门口,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这是外婆的冬瓜茶。”我笑着说。

她喝了一口,皱皱眉说:“和买的不太一样。”

我摸摸她的头:“当然不一样,这里头有外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