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贴在她耳际,像片
干枯的银杏叶
电流游走时
能听见她耳蜗里
积年的风,沙沙作响
“囡囡啊,你爸还没下班?”
1998年的暮色
从电话线那头漫过来。
她翻出压箱底的虎头鞋
针脚已经松了,又摸索着
给我热牛奶
瓷勺磕在杯沿的脆响
混着微波炉的叮声
和此刻钟表的滴答
在时空里轻轻咬合
她已分不清此时与过往
总把旧事扯在眼前
当作新生
我说起新养的猫
她却反复摩挲
记忆里那只走丢的花斑——
总蜷在她织毛衣的膝头。
“当心着凉”,她把三十年前
我发烧的夜
絮成绵延的线
缠绕在每句应答之间
挂断时
听筒里的嗡鸣
渐渐凝成冰棱
而我握着那枚
结满锈迹的月亮
在原地站成
一棵等待春天的树,枝丫间悬着
永远拨不通的旧号码
□陈敏(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