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豆草，又称胡卢巴，这种在《本草纲目》就有记载的一年生植物，深得西北人的喜欢。家乡人叫它“香豆子”，说它的叶子掐断了会渗出苦水，可晒干磨成粉，是蒸馍馍最金贵的香料。

我的童年是在西北一个叫作石窑子的村庄里度过的。记得小时候，一放暑假，就听祖母念叨着，说“旱台子”的那块地里的香豆草应该能拔了。边念叨边找来竹篮，领着我们一帮小孩去田地里拔香豆草。

到了田里，只见一长溜香豆草在风中轻轻摇曳，细长的茎上连着一片片嫩叶，青得逼人的眼。祖母弓着腰，她的手在草丛中穿梭，一把一把熟练地拔香豆草。人多力量大，我们学着祖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拔下香豆草，不一会儿，竹篮便装满了。把拔过香豆草的手凑近鼻子闻，便能嗅到香豆草那股独特的清香，瞬间沁入心肺。

拔回家的香豆草，祖母会一片片揪下叶子，清洗干净，然后放在一个大竹篮里，揉面一样使劲搓揉，边揉边说：“这香豆子啊，越揉越有味。”在祖母的搓揉下，香豆草的颜色从鲜绿变成深褐，水分慢慢蒸发，香气愈发浓郁。摊开晾晒在库房里，等变干后放在布袋里，留作日后使用。

我最喜欢祖母做的香豆草花卷。她从布袋里取出晒干的香豆草，用石臼将它们碾碎成粉末。和面时，加入香豆草粉。祖母把面团分成小块，擀成薄片，均匀地刷上一层胡麻油，再撒上一些香豆草粉，然后像卷画卷一样把面片卷起来，切成小段。祖母把花卷放入蒸笼，不一会儿，厨房里便弥漫着香豆草的香气。那香气混合着面香和胡麻油的香味，浓郁而诱人。

从初中开始，我一直在寄宿制学校求学。每每返校时，总要带上祖母做的香豆草花卷。每当打开食品袋，那熟悉的香气总会引来同学们羡慕的目光。

有一年秋雨下得勤，祖母拔回来的香豆草迟迟晾不干。我半夜醒来，看见她披着外衣，坐在炕沿上，借着灯光仔细翻着晾在炉子上的香豆草。后来那些略带潮气的香豆草，蒸出来的馍馍带着点微苦，可我们照样抢着吃，祖母说：“苦底子才衬得出甜滋味。”

后来，我追逐梦想，东奔西跑，远离了故乡，但香豆草的味道却始终萦绕在心头。香豆草，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与故乡紧紧地连接在一起，让我在喧嚣的城市中，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来自乡土的温暖与宁静。

□李万虎（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