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 （河北保定）

我上小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有一种特别有趣的现象。说的是南方的毛竹，在雨季生长速度极快。孩子们早晨上学路过竹林，经常跟竹子比高。早晨出发时竹子刚刚与肩膀持平，待到傍晚孩童放学归来，青翠的竹子已经高得踮起脚都够不着了。

小时候我觉得毛竹简直太神奇了，总是想象着，毛竹生长的时候，一定会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那是生命拔节的声音，一片竹林里，“嘎巴”声响作一片，热闹得像开锅一样，场面是沸腾的。可是几十年过去了，我始终未见过南方竹子生长的场景，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不过从那时起，我坚定地相信，生命的成长从来不是悄无声息的，而是有着不可忽略的声音的。生命的每一次拔节，都掷地有声，会留下深刻的印记。

我未曾听到过竹子拔节的声音，却真切感受过庄稼成长的声音。那是一场大雨后，我跟父亲站在玉米田边，父亲忽然对我说：“玉米喝饱了水，这下该可劲儿长了！”我看到父亲眼中闪烁着欣喜和憧憬之光，不由疑惑。只见他屏息静气，然后示意我不要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听到了吗？玉米生长有声音呢！”我好像没听到什么，再仔细听，听到了风吹玉米叶时雨水落下的声音，还听到了长袖一样的玉米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父亲却说：“不是！听，嘎巴，嘎巴，是玉米生长的声音。”好像真有细微的“嘎巴”声，也许是父亲和我的幻觉，也许是真的。生长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怎么会没有声音呢？那时我更加确定，生命拔节时是有声响的。

生命拔节，是成长也是蜕变，是挣脱也是突破。拔节的声音，是对成长的致敬，是对生命的礼赞。世间所有生命的成长，都应留下美好的声音。时光的隧道中，成长呼啸而过，生命完成了一次次跨越和蜕变。

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声音的。经常听到这样的话：孩子们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怎么能不知不觉呢？我以为不知不觉是一种怠慢和麻木。我珍视孩子的成长印记，为儿子和女儿留下了很多资料。儿子小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我用最简单的方法记录他的成长故事。我写了好几本关于儿子的成长日记，现在还保存着。后来有了女儿，我接着记录，为的是让他们的成长留痕。时光有迹可循，成长有声有色。

有了电脑之后，我在电脑里为儿子和女儿建了文件夹，把他们的照片、视频之类的资料放入其中。有时间的时候，我会打开电脑，静静地浏览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他们从肥嘟嘟的婴儿长成幼稚孩童，再长成亭亭少年……滑动鼠标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生命拔节的声音，那种声音那么轻柔而温情，让我的心溢满了感动。

倾听生命拔节的声音，让我对生命有了更多的热爱，有了更多的感悟。小草的嫩芽破土而出，老树的枝头绽放新绿，幼小的鸟儿啄破蛋壳，沉默的蝉儿蜕去外皮，小小的孩子不断长大，健壮的青年一次次突破自己……生命成长的本质，是在无声的时光中奏响一曲壮阔之歌。这首歌，揭示成长的奥秘，彰显生命的顽强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