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甲午战争后，日人荒尾精在“日清贸易研究所”的基础上，在上海成立了专门研究中国问题的“东亚同文书院”，派遣日本留学生实地调查中国的地理和政治、经济方面的情况，这些肩负调查任务的日本留学生在中国大地上到处奔走，甚至连广西、云南等一些边远乡村都留有他们的足迹。

这些日本留学生将我国各地主要公路的长度、宽度、路面结构；桥梁的建筑材料、长度、载重量；渡口的运量及河面宽度等逐一记载，除有部分刊载在同文书院办的《支那研究》杂志上以外，主要调查资料于1918年前后编制了《支那省别全志》，分卷陆续出版。1943 年前后日本又重新修订出版了《新修支那省别全志》。如原《支那省别全志》中的第六卷甘肃卷，附新疆内容，在《新修支那省别全志》中，根据当时新的行政区划，增加了新内容，分别编为：第七卷甘肃、宁夏，第八卷新疆。

我们以原志第六卷甘肃卷为例，可以管窥该全书大略。甘肃卷分为14编，长达910页，内容包括甘肃、宁夏、新疆的自然环境（地理特征概观、气象、水文、动植物），人文（沿革、民族和文化、人口和居民、人物）；都市；产业资源（农、林、畜、水产以及药材和矿产资源），商业贸易，财政、金融及度量衡，交通运输（邮电及航空），历史及名胜古迹等。值得指出的是，县城和重要关隘，书中都绘制了地形略图。

我发现1943年，日军参谋本部为侵华作战编印的《甘肃省事情》中甘肃主要市、县和城区、关隘的地形略图，即来自同文书院编的《支那省别全志》甘肃卷。2009年5月23日，我应邀参加在东京举行的“日本外邦图第11次学术研讨会”，有日本学者对我的报告《历史上日本军队的兵要地志与军用地图盗绘》，提到东亚同文书院是情报机构，《支那省别全志》为侵华战争服务的论点提出质疑。我即用这一例证作为回应，提问者哑然。

1935年，日本关东军在绥远省首府归绥，即今呼和浩特设立了特务机关，由羽山喜郎任机关长，对外称“羽山公馆”。1935年 8月24日，日本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乘飞机到达当时属宁夏省的阿拉善旗和额济纳旗，分别会见了达理扎雅和额济纳札萨克图布新巴雅尔两位王爷。到1935年12月，关东军秘派原在德王府冒充喇嘛的特务世目恒雄潜入阿拉善旗活动。

1936年初，以横田碌郎为首的日军特务在定远营，即今阿拉善左旗巴彦浩特镇设立特务机关。我在东京日本国会图书馆还找到一幅日军“厚和陆军特务机关”（“厚和”即“呼和”之译音），于 1938年8月秘密派人潜入今银川市，目测草绘的《宁夏市街图》，比例尺约为八千分之一。图中标注了民政厅、财政厅、教育厅、建设厅，以及法院、电报局、邮局等机关，还有女子师范、学校、兵营、城隍庙的位置。图既为“市街图”，其中标注了当年宁夏城中心市场2个，以及城北、城南各一个的市场。图中还绘出城区主要街巷，并有西门大街、南门大街等主要街名，但无巷名。

此外，我还见到1940年3月日本所谓“驻蒙军参谋部”调查绘制的《宁夏省附近兵要地志要图》。其图幅包括当时宁夏省行政所辖的阿拉善左旗、右旗和额济纳旗全部。所谓“兵要”即用兵之要。图中以作战的观点用红色文字注记地形道路情况，如贺兰山北段，图中注记为“极为急峻，攀登困难”。又如包兰公路，注记“此道雨天除自动车（汽车）外，通行可能”。图中用蓝色文字注记水系，如中卫—靖远间，“靖远附近红山峡急流，上游舟运不可能”。图廓外还附有由内蒙古进入宁夏的道路。

绥西一战，西进的日军遭遇痛击之后，即停止进攻。日军没有进至包头以西包括宁夏地区，因而《宁夏省附近兵要地志要图》的情报全靠谍报侦察，图中兵要注记较为粗略。我注意到，图中沙漠水源地注记疏漏太大。如我曾率宁夏探险队至巴丹吉林沙漠中最高点附近，发现有一较大的淡水湖，而日军图中就没有标绘此湖。另外此图无比例尺，为示意图。值得注意的是，此图的图廓注明“附图第一”。我判断应为日军编写的《宁夏兵要地志》的附图。但日军《宁夏兵要地志》未见实物。仅从日本淑德大学源昌久教授《日本兵要地志研究—中国地域》一文中看到，日军编印《西北兵要卫生志》时的参考资料中，有1943年3月日军参谋本部编印的《宁夏省伊克昭盟兵要地志概说》。但这幅《宁夏省附近兵要地志要图》是1940年绘制，两者相差3年，所以应与《宁夏兵要地志》无关。此书存在否？是个历史之谜。至少，从现存日本防卫省防卫研究所的兵要资料中尚未发现此书。或许是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的第4天，日军统率部下令销毁战争机密和军旗时，全都烧掉了。

抗战时期，潜入宁夏的日本特务，已知的有西川一三。其化装成僧人潜伏在我国西北达 8年之久，活动范围包括当时的内蒙古、宁夏、甘肃、青海、西藏等省区。其第一项任务即是对中国西北各地的军阀进行“敌情侦察”，并对当时的藏传佛教寺庙内部系统进行详细报告。我想日军这些地图中或许有西川一三提供的详细情报。此人在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之后仍潜行在中国西部，1950年才从我国西藏经印度回国“复命”。西川一三因著有《秘境西域八年的潜行》一书为人所知，而历史上绝大多数化装潜伏于当地的日本特务，他们的行踪和姓名几乎成为永远缄默的谜。

沈克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