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不觉间,时令已立秋。
工作下乡在田间地头,看到暮云垂落,猛然想起王维笔下“空山新雨后”的秋意,恰似一幅徐徐铺展的水墨长卷。
记得上小学时,读“停车坐爱枫林晚”,总觉得杜牧笔下的霜叶是被胭脂染透的。一个深秋的午后,在庄户人家的后院撞见满阶红叶,才懂那“红于二月花”的艳,原是秋阳透过枝叶,在叶面上镀了层琥珀色的光。
西北的秋天多雨,而秋雨又最懂诗。淅淅沥沥落下来时,窗台上的罐头瓶里正好插着几枝残荷。水珠在枯梗上打个转,跌进瓶里,溅起的声响竟与“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平仄暗合。母亲在厨房煮着新收的南瓜、土豆、玉米棒子,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混着檐下滴落的雨珠,更有一番袅袅烟火中的韵味。
雁字回时,总能在天际读出些苍凉。正在田间地头查看农作物情况,一抬头,看见雁群排着“人”字掠过,对于一个远离故乡的人来说,“鸿雁几时到”的念想,猛然涌上心头。晚上听歌曲《月满西楼》,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一遍一遍听,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白天看到的那行雁阵,像墨笔在蓝天上写的家书,不知是否寄给了故乡的父母。
寒潭映月的秋夜,最宜读诗。去年在西湖边住过几日,夜半推窗见满池秋水,忽然懂得“湖光秋月两相和”的静。岸边的芦苇丛里栖着夜鹭,翅尖掠过水面时,惊起的涟漪把月影揉成碎银。远处传来卖桂花糖粥的梆子声,笃笃笃敲在石板路上,似与“夜半钟声到客船”的余韵撞了个满怀。
早上步行上班,一片树叶摇摇晃晃落到了眼前,真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小时候,一到秋天我们经常去树林里扫树叶,有的填坑,有的收起来储藏,待到来年开春拌进土里,母亲说,这是上等的肥料,于是我渐渐明白“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道理。
周末搬家,整理旧物时,从一本小说里翻出中学时的抄录本。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枫叶,红得发黑的叶面上,还能看见当时用钢笔写的“晓来谁染霜林醉”,墨迹早已晕开。
晚上下起了雨,坐在阳台上煮起了罐罐茶。围炉而坐,看窗外的湖,雨丝斜斜地织着,把湖裹进一层朦胧的纱里,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只留下这秋意浓浓的美好瞬间。
□李万虎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