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里不同音,五里不同俗。在西北,几乎各个地方都种洋芋,但叫法各有千秋。有的叫土豆,有的叫洋芋,也有的叫马铃薯。
小时候,家乡人把洋芋叫“山野”。比方说,煮“山野”、烧“山野”、“山野”菜。我一直以为这是学名,直到入了学才知道“山野”还有其他名字,但父母叫惯了“山野”,我也就一直跟着叫“山野”。
在家乡,白露前后正是挖洋芋的时节。记忆里,自我能干农活开始,母亲每年便早早算计着,挑一个周末,好让我帮忙拾洋芋。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根桩。我家无论春种还是秋收,都和大伯家搭伙干农活。今天干你家的,明天干我家的。
挖洋芋是个麻烦活。先要拔洋芋秧,再揭开垄沟上的塑料膜,然后一铁锹一铁锹挖。那时候我还小,主要任务是拾洋芋。大人们挖一铁锹,再轻轻扬一下,金灿灿的洋芋就顺着土块滚出来了,像撒了一地金元宝。刚出土的洋芋带着泥土的潮气,凉丝丝地蹭着手心,偶尔碰到带芽眼的,还能闻到股清生生的土腥味。
没拾一会儿,我就嚷嚷着腰疼,把洋芋重重地丢进筐里要罢工。母亲看着被我丢进去的洋芋心疼地喊,“慢些丢,别把洋芋皮蹭破了!娃娃家哪里有腰,不行你去拔洋芋秧”。我以为这是个极好的差事,兴高采烈地去了。结果拨洋芋秧,一会儿要弓着腰,一会儿要直起身。拔了十几下,我就乖乖跑回去拾洋芋了,惹得大人们咯咯直笑。
一会儿,我又看大妈挖洋芋很丝滑。她手里的铁锹一下一下很有章法,一铁锹下去正好挖在洋芋垄侧面,既不会把洋芋砍成两半,又能把整窝洋芋翻出来。我也心痒痒的,想尝试,结果位置不对,一铁锹下去,一个大洋芋就被我铲成了两半。
尽管洋芋的吃法多样,蒸、煮、烧、炸、烤,几乎无所不能,但我最喜欢锅灶烧洋芋。中午歇息时,寻一土坎,用铁锨挖出圆形大深坑。深坑边缘用土块一层层垒起来,由大及小,垒出一个圆锥形的尖塔,点火烧红土块,再铲去塔尖,放入刚挖出的洋芋后,将烧红的土块拍下去捂得严严实实,剩下的交给时间。挖出后外焦里嫩,滋味醇厚,咬一口又面又甜,充满了烟火味。
西北的秋还在,大地开锅了,洋芋丰收了。只是我离那片洋芋地越来越远。可每当秋风起,我总能想起那片土地,想起挖洋芋的日子。那些在地里挥汗的时光,那些亲人间的帮衬,就像藏在窖里的洋芋,存得愈久愈发香甜。
□李万虎(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