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又开

版次:16 来源:银川晚报    2023年05月08日

杏花又开了,原野山间一树杏花开,给早春陌上的萧瑟带来无限生机。朵朵粉白在老黑遒劲的枝杆上静静地绽放。白而俏,那俏是不施粉黛的美。像极了京戏里的青衣女子,贤淑端庄且温润如玉,含蓄,内敛中又带着万种风情。

儿时,老屋的墙后有村子里一个很大的杏树园,园子里再没有别的树。早春一树树杏花开,刚开的杏花稍带一抹红,开在墨色的枝杆上。真乃“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浓一分太艳,浅一分则太淡。最是浓淡相宜,恰如其分的绝色。

接下来,杏花越开越白,那白便是一白倾城的恣态。清水素颜中,蜂飞蝶舞更显出一白压群芳,不具一格的魅力。

正如雪小禅所说:“不张扬的低调,它无意苦争春,却早早一片惊艳之色。待春风吹遍时,它却悄无声息地隐退于春天的江湖。

不艳,却脱俗,不腻,却清幽。不争,却夺了先枝。”

低调,不张扬,努力活出自己喜欢的模样。有时,我想,杏花是不是梅留在人间的清影。那种风骨,的确让人钦佩。

唯有春雨才能衬托出杏花清丽的气质。不知是杏花因雨而温婉,还是春雨因杏花而妙曼。那雨中的杏花水灵灵,鲜亮亮,冰肌玉骨一下子就柔了人的眉眼,惹了一颗怜爱之心。

于是,折一枝杏花带雨,插在白瓷青花酒瓶中。用清雨供养,素净得一尘不染,那枝晶莹的杏,宛若是从《诗经》里走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古典美人。

少时,我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地躺在杏花树下。任一阵阵杏花雨落满头发和衣衫,恰是落花为被,大地作床的舒畅,那时虽不懂“庄周梦蝶”的况味,心里却做着蝴蝶和杏花的豆蔻美梦。

回家,偷偷在奶奶的大紫木箱里一顿翻腾,终于找到了一个精致的网丝袋。于是就将落在地上的杏花瓣,一瓣一瓣小心翼翼地捡起,再装进网丝袋。拿回家挂在向阳的木格子窗上,满屋淡淡的花香旖旎。即使时间久了,一天天地枯萎了,也舍不得把它扔掉。

等到四五月,杏花落了,枝头已有小小的杏儿在一片浓荫中,若隐若现露出青涩的脸蛋。那模样简直是勾魂摄魂,惹得小伙伴个个喉咙叽哩咕噜馋得口水直往下流。便悄悄摘下几个,害怕大人看见了责骂,张嘴咬一口,酸得呲牙裂嘴大叫,其他孩子便再也不敢往嘴里喂了。跟着一个个口水都止不住地流下来,急忙用手捂住嘴哧哧地傻笑。不知谁竟恍然大悟似地惊喜道:“俺娘说,把这白白嫩嫩的杏核用棉花包了放到耳窝里,还能孵出小鸡哩?”于是大家信以为真,回去照做了。至于能不能孵出小鸡,那当然只是儿时的一个趣事而已。那颗童真的心单纯得似乎能拧出叶绿素。

最好是一个薄雾的黄昏,“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如果这个人又恰好在杏花雨下的“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那该是一个多么“清扬婉兮”的美少年,又是多么诗意浪漫的邂逅。他们会心有灵犀,相顾一笑轻轻地说声:“原来你也在这里!”似乎又是前世今生的约定。

年轻时,不懂中国画,总以为画杏花的古画曲高和寡,或淡薄无味。年龄越大,才知道中国画到底有多美。疏朗,轻淡的笔墨,恰到好处的留白。却是西方画派浓墨重彩所根本无法抵达的意境。那种侘寂之美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当你千帆过后,万里归来。再回首,重新审视那些时间之外,光阴之内的东西,才晓得中国字画的艺术魅力,已璀璨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人类文化史上永远的经典,永恒的瑰宝。

杏花也在属于自己的时光里,一直优雅,恬淡地开着。似乎只为那些寻梦的人,怦然心动。

春已至,杏花又开,这一生能做一朵春天的杏花,已足矣!

□王慧琴(宁夏固原)

作者:王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