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

版次:16 来源:银川晚报    2023年06月19日

“富贵双双到白头。”见词索意,富贵之花常开,白头翁常在。若遇晴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将挂在西墙上的牡丹图照亮,光束下的牡丹就显得更艳丽更灵动了,便是春天。阳光洒在牡丹花上,似有花香袭来,不禁遐想,潍坊木版年画中的牡丹定然是汲取了菏泽牡丹的灵气,才会跃然纸上,跨越时空而经久不衰地盛开。

牡丹在我家乡的种植由来已久,初春时,门庭内外一片昏黄,死气沉沉,萌芽的牡丹是春天唯一的一线生机,日渐长高的牡丹,是执意传递着春意与希望的一抹绿色。自幼赏着牡丹长大,中意的牡丹早已根植于心。我愿用全身的气血喂养它,心田即是花田。有牡丹在心上盛开,格局便豁然打开。

在门楣灰暗,院墙和大地浑然一色的春天,匍匐于地的那一点点新绿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绽枝开叶的牡丹花立在门外,真可谓是提神聚气。也有细小的苔藓和野草仰首环绕在牡丹周围开出细细碎碎的花,正所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顿时心生喜悦,这种喜悦既来自牡丹的雍容华贵,也来自苔花的生生不息。

家乡不产牡丹,我不知道乡亲们的门庭外的牡丹最初是经由谁手从何处引种而来。每年春天,盛开在门庭外的牡丹花花色各不相同,有红色的,有白色的,有粉色的,花色各异,种类繁多,数也数不清。是的,牡丹花在家乡的春天里盛开,只为装点门庭,饱个眼福。我还尚且未从牡丹那里获得更为繁复的用途。

姑娘要出嫁,就从牡丹的根上分出一株来,陪嫁。毕竟是要远嫁他乡了,母亲用分株的牡丹陪嫁,谁家的闺女不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呢,分株的牡丹从根上浸出的汁液和母女依恋不舍的眼泪是这个世上最奢华的嫁妆。于是,在乡亲们迎来嫁娶的反复中,我感觉牡丹也是远嫁异乡繁衍生息的女子。

冬日出嫁的闺女,捧在手中用红布包裹的牡丹根,多像盲盒,它在异乡的春天无论开出什么色彩的花,都算得上是惊喜。

牡丹盛开的春日,懵懂之中,我心上的牡丹花也兀自盛开了。在我热衷于欣赏牡丹的年龄,正好邻家的方芸以一种全新的面貌闯进了我的心里。牡丹中,我独爱白牡丹,它洁白,美好,顺应着我对方芸的倾慕,白牡丹盛开时,我觉得根本不用白头翁前来凑巧,白牡丹就足以令我对方芸的感情一直到海枯石烂。从此后,方芸就替所有的牡丹在我的心尖尖上盛开,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我心上的一朵白牡丹。五娘似乎从我的心上走了一趟似的,怕我趁她不注意把那一朵白牡丹折下插进我家的花瓶里,就形影不离地跟着方芸,在心里悄悄地提防着我。我真想对五娘说,方芸长得那么美,我呵护都呵护不过来,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可是我鼓了几年的勇气,终是没敢向五娘表露我的心声。我常在夜里思念方芸让我的胸腔里山川起伏,心里便笃定方芸就是阿哥的白牡丹。五娘尽顾着提防我了,我也只长久地沉浸在方芸的美好中自顾不暇,结果被别人先下了手。一夜之间,那个盗花贼就从我的美梦中把方芸从心尖上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我从此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令我一度失去了向前看一眼的勇气。我就一遍遍回念着我与方芸在一簇盛开的牡丹花下的促膝长谈。我那时该有多局促呢,将本来要送给方芸的那一朵白牡丹,在慌乱中将花瓣一片一片揪下,当花瓣像雪花一样铺满脚下的那片土地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是我的怯懦亲手毁坏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我只甘愿把心田让出来,让一株白牡丹展根、发芽并开出了牡丹花,我却从来没有像五娘那样用心地照看和呵护过她,我只是猎取了它的美。

牡丹在北方的春天里盛开,却在冬天的地窖里蛰伏。冬天实在是太冷,它的根在土地上熬不过冬天,窖藏花根,是我们在栽培中摸索出来的护花经验。春天,把长了好几年的庞大根系分开,分一些给亲朋挚友,它积蓄着希望与祝福,花再开时,我们就都各自有了一簇牡丹花。

□刘汉斌(宁夏银川)

作者:刘汉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