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晚上打来视频电话，向我“炫耀”她的优秀成果——苦苦菜。

是在田埂上，道路旁，决然生长的野菜，是春夏里最受欢迎的野菜。每次我问母亲为什么喜欢挖苦苦菜，母亲总是说：“这苦苦菜是好东西，还是中药，对人身体好。”所以，苦苦菜在我的脑海中也是好东西。

在大西北的干旱之地，这苦苦菜就是宝。因为苦苦菜对生长条件不挑剔，在西北的盐碱地上能顽强生长，田间地头都有其身影。就算是土壤干燥，黄土裂开口子，这苦苦菜依旧一路生长。

每逢春日，苦苦菜冒芽之际，母亲都会到乡下田间去挖。顺着田埂，走一步挖一片，这苦苦菜像是抱团一般，满田埂都布满了它们的身姿。母亲蹲下身子，用小铁铲将苦苦菜从植株到土壤接触处铲断，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保留苦苦菜的根部，不过多日，苦苦菜定会再次破土而出。苦苦菜挖完，装到大袋子里，撑得满满当当，这时父亲就开始充当劳动力。父亲扛不动了，母亲就走上前去，两人各提一角，一起抬着这袋苦苦菜。

从田间将苦苦菜挖回去并不意味着立刻能享受到这美味，所谓好事多磨，苦苦菜亦是如此。苦苦菜倒在地上，就得开始挑拣。这是个慢活儿，也是一份精细活。一个人坐在那几个小时才能将苦苦菜挑拣完。我从未见过母亲喊累，她嘴里总是说：“想要吃到好东西，就得动手劳动呀！”挑拣好后下一步就是用水焯，待到苦苦菜断生就可将其放入桶中。这桶中是提前备好的冷水，将刚焯好的苦苦菜放入其中，既能降温也能增强其口感，更能方便储存。一天忙碌后，到了夜晚却也是享受不到的，待到第二日苦苦菜在冷水中充分浸泡之后，才能品尝到。

第二天中午做好饭时，母亲将其捞出，放上辣椒、蒜、盐、醋等调味料，将其搅拌，放入碟中，就是一道美味。初入口中，其味苦涩，但不断咀嚼，苦苦菜的甘香搭配着调料的香味，在口齿间回荡。

那是一抹留有余味的香，多年来一直在我心中回荡。

母亲将苦苦菜分为数团，一部分冻在冰柜里，吃时随时取用；还有一部分就放入坛中，做酸菜。酸苦苦菜做法简单：将其放入坛中，倒入浆水，任其发酵，待到数日，这苦苦菜也就“酸”好了。这浆水是母亲将米煮成米汤，过滤出米粒，待米汤冷却便制成浆水，将其倒入坛中，剩下交给时间。我永远相信时间的作用，正是这时间的沉淀，使得米汤发酵。每当我上火时，这酸苦苦菜就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在我成熟后深以为然。

看着母亲视频里垒成小山的苦苦菜，我的嘴角扬起。也许路边的苦苦菜，母亲脚步的印痕，童年的过失与遗忘，都在某一个后来的日出里随着光显现。

□苏木 （银川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