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的风雅

版次:16 来源:银川晚报    2023年07月13日

我喜欢清晨练书法时焚香,感受淡雅香气在桌案上萦绕的浪漫。每日用香器焚上一根艾草线香,淡淡的药草香气总能温柔地填满整个书屋。写字间隙,偶尔抬眼一望清雅琉璃香器上的烟岚,时而聚拢,时而分散,盈如羽衣,透如薄纱。香,让我的鼻尖,眼眸,还有内心,每日都能感受浪漫与欢喜。

古人爱香源于对天然香草的眷恋。屈原在《离骚》中提及香草十余种:江离、芷、蕙、兰、荠等。当读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我仿佛看见风雅的他在春日的兰草间采撷香气,在秋日的蕙草林眺望秭归。当读到“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我仿佛步入他初秋的院落,见他以鲜花入茶点,满庭芬芳。屈原一生无一处不用香,他所追求的芬芳高洁的世界,藏着内心归宿。

文人玩香可谓极致。苏轼擅制香,心中所盼一味有雪,有春,有凉意,也有暖意的香,化作文字便是《陈氏香谱》中记载的“雪中春信”。1090年初春,一场大雪纷扬至杭州,解了他七年之忧。那一日,他闲步庭院,忽见白雪落于梅树枝头,凝于花蕊之间,欣喜之余唤妾朝云去院中采集梅花尖儿的春雪。朝云采雪归来,裹着花粉和梅香的雪早已在玉碗中融化。苏轼将这花露用于和香,末了,他将香点燃,氤氲的香气好似千万树梅花同时盛开,这正是他苦等七年的“雪中春信”。虽不曾亲历当年那一幕,但见“雪中春信”四字,我已感受到雪里知春的浪漫。

香气迷人,亦能跨越时间和空间。在加拿大上学时,我结识了一对同样爱香的华人夫妇。一次去他们家做客,女主人点燃了沉香,我们在香气萦绕的后院畅聊许久。虽然抬眼所见是西式洋楼,但闭眼呼吸时,便会触碰到记忆中采撷于天地山水间的中国香气。那个瞬间,我感到离浪漫的故土很近。

我与香邂逅于童年。每逢花开时节,姥爷便适当取下花瓣放于我衣兜,告诉我这叫“熏香”。记忆中,姥爷在家写字或拉二胡时喜欢点上檀香,他说其味使人清心凝神。所以每当我依偎在他身边,总有一股药草的香甜由鼻尖进入内心。与香为友多年,我慢慢悟到了他所说的香中禅意:“人的五官与心相通,闻的是气味,观的是心。”

一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这是焚香的浪漫,也是一炉香的风雅。

□舒心 (四川成都)

作者: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