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花和花喜鹊

版次:16 作者:刘汉斌

在纸上写下“梅花”这个词时,感觉纸上隐隐有暗香袭来。

窗外正是寒冬,两只花喜鹊站在窗台上,喳喳叫个不停,把我从梦境中吵醒,这些早起的鸟儿从不畏严寒,它们或立在枝头张望,或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争相啄食着被我撒在窗台上的秕谷,此刻,清晨的一粒粒秕谷让花喜鹊感受到了喜悦。

喜鹊吃饱以后,就拍打着翅膀唱着飞走了,却不飞远,站在院子里的树上打理羽毛。院子里的残雪还未消尽,晨曦洒在上面,泛起耀眼的光。一树梅花迎着朝阳开放了。

雪花与梅花一直构筑着我对冬日的诗意理解,积雪消融时,有梅花开放,消融的雪,是雪花的凋零,盛开的梅花从雪的花海中突兀,花喜鹊抽身隐入群鸟不见了。

我在农村时,排干渠离我的居所不远,每天一出门就能看见那一幢幢气派的楼阁,树木鳞次栉比,鸟巢错落有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绝美风景。喜鹊络绎不绝地从各处涌来,选一棵自己心仪的树,搭窝建巢,大多数喜鹊是不愿意与另外一只喜鹊在同一棵树上筑巢的,可是总有那么一两只喜鹊看到先来者占据了它所心仪的树,非要厚着脸皮做人家的邻居,不仅破坏了一树一巢的美感,而且给另外一个巢里的喜鹊带来了诸多的不便。

喜鹊仗着自己有一双能飞的翅膀,它们时常目中无人,特别是在冬季野外食物匮乏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喜鹊立于屋顶,瞪着一双明溜溜的大眼睛,伺机从人们疏于照看的食物上叼上一嘴,你喊上它一声,它只跳一下,挪个地方,你一抬手,它便拍着翅膀马上走了,却不走远,在你够不着的地方,依然瞪着眼睛朝着你大声地叫嚷,它们的叫声并不好听,甚至是刺耳的,你听不懂它嘴里究竟在嚷什么,你一转身,它就又回到了屋顶上,无论天有多冷,风有多大,它就在屋顶跟你耗着,风大时,它会背对着风,让风将它吹成一个圆圆的毛球。事实上每一次都是人耗不过一只铁心要吃一顿才肯离开的喜鹊,随它去吧。我的屋里暖和,过冬的食物都齐备了。大冷的天,你就是将一只喜鹊撵回去了,它在四面透风的窝里饥寒交迫,总是待不住的。不如背过脸回到温暖的屋里,让它尽情地吃上一顿,它们吃饱了绝对不会再眷恋人的屋。那时候,我常从一人高的屋门里出出进进,偶尔瞥一眼远处的鸟巢,回巢的喜鹊或立在窝边,或隐身于巢里,或正在路上,高处的鸟巢,低处的村庄,在人们仰视或者鸟儿的俯瞰中,维系着村庄的秩序。

喜鹊们闹闹腾腾,全然是为了一张嘴,它们吃饱了喝足了,也是一副富足而从容的样子,回巢了,却不急着进巢,而是立在巢边的树枝上,相互交流一番,或者抖搂一下自己的羽毛,吵吵喳喳,或同性之间抬抬杠,或异性之间调调情,就像日暮时分人们从外面归来。

常在雪地里赶路,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猛然一抬头,发现一树梅花开得正艳,并有暗香围住了你。我从来不把梅花搬进屋子里养,娇生惯养的梅花已算不上是正真的梅花了,有什么可赏的呢?

暮色中归来,一只落单的喜鹊独自站在白杨树光秃秃的枝头上瑟瑟发抖,它把圆溜溜的脑袋从一身的老毛中探出来,面无表情,我无从得知它独自立于枝头的本意,我挥挥手,它一动不动,我从树下走过,走远了,它仍然未动,像是老树的枝头在春寒中生出了一疙瘩黑色的病。暮色渐浓,从远处归来的雀群,呼啦一下,撒进白杨树的树冠里,白杨树上鸟鸣声浩大,大地黑着脸膛,被黑夜一口吞下,用它硕大的胃替我保管着心中的腊梅和意中的喜鹊。

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若是眼前闪现一点红,要么是挂在屋檐下的一串干红椒,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了红色的光,要么就是门楣上的春联,在寒风中摇曳,将日子渐渐推到了年关。村庄里的这点红色,都是日子正向着红火迈进的引子。若是在皑皑雪野里碰见红色,一定是一树的梅花开了,冬日的腊梅只开花,不长叶子,枝条被冻得通红,立在一树繁花前,看每一朵花儿绽开薄薄的五瓣花叶,每一枚花瓣都凝结着疼痛和希翼!

□刘汉斌(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