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悦鸣（广东广州）

沈小玫送了我一盆发财树。发财树在广东是很常见的，尤其是生意人，寓意财源广进。

刚送来，发财树才巴掌大，五片小叶也还小，鸡爪似的朝天空伸出来。沈小玫还配了个大盆，吭哧吭哧往我自行车后座搬，我也欢欢喜喜地把小苗栽回家了。

但我没养过树，也没把发财树当树养，就当花花草草一样的盆栽绿植。带回家后就换了个配得上的小盆，但精心伺候：浇水、松土，阳光好时搬出去晒晒，晚上怕老鼠啃了就收回来，有时还对着它唱唱歌。它也很争气，抽得飞快，新叶子翠绿翠绿的，舒展开来显得非常健康，没有一丝病虫害痕迹。

我问沈小玫它什么时候开花，她奇怪地看着我，“这是树，要长大了才开花。”我等不及，问她有什么办法，但我们都没有这本事，日子只好一天天这样过去了。

后来，沈小玫和我升学、住校、离开家乡，然后渐渐失去联系。朋友常常是这样，尽管在某个时间段拥有共同的美好回忆，到最后总是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渐行渐远。就像树一直在长，没有开花，我们也一直在自己的轨迹上往前走，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或变动，就只是往前走，然后就渐渐失去了彼此的消息。我不知道沈小玫去哪里了。

但发财树还在。树一直在长个子，叶子抽了一年又一年，我把它从小盆又换回了最开始沈小玫准备的那个大盆，然后又换上了更大的盆。

现在它像一棵真正的树了。地径大概有十厘米，胸径也有三五厘米了，株高三米，掌状复叶依旧翠绿，小叶五到十一片的都有。因为连盆已经很重了，现在它只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入室花园的角落，不再被搬来搬去了。事实上，我对发财树的照料也逐渐粗糙，开始当树养了。

当树养，就像小时候学过的《桃花心木》一样，模拟天象，不是天天浇水，不是精心呵护。其实也是为自己的懒惰和不在家找借口。但它还是好好生长着，满头叶子日渐茂密，甚至有些头重脚轻，我们不得不用绳子将它牵在栏杆上，防止细细的树干向一侧倾倒。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它终于孕育了花苞。

发财树第一次开花在五月，推门就能嗅到清香。那时我并不在家，家里便发来照片。杯状花萼配线状花丝，细长的花丝是纯白色的，顶着淡黄色的花药，迎风细细袅袅地飘摇。我又想起了沈小玫，她说树要长大才能开花。

现在我们各自长大，树也终于开花了，当年那个小小的愿望最终是让时光实现了，就像有些遗憾时间总会用某种方式让它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