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愿斌（安徽铜陵）

立春之后，走进空林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呢？抬头仰望一番天空，“山有木兮木有枝”，正月里，树木的枝头没有异样，只是天色似乎明亮了一层，像儿时旧宅屋顶的亮瓦，待冰雪消融后耀眼了几分。这种日光的变化，如果不是悉心观察，是感觉不到的。“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我起初听闻这句很流行的歌词，以为是写春日晴空的，久久不解其意。后来，我才知晓原来写的是青花瓷，相传，瓷上天青唯有在烟雨天气方能烧制。待明白了这层深意时，我对天青色的青花瓷和青花瓷般的天空，一同油生出重重敬意。春天的天空会有天青色吗？当然有，只是，它等待的，不只是烟雨，还有数树梅花、几串鸟鸣。

梅花同样是春天的信号。当第一朵红梅从孕育于小寒的万千蓓蕾中率先绽放，早春的红旗就迅速抖开来。黝黑的梅枝一天一个样，像百千万支火烛，将一片空枝点燃，燃而不灭，火中带香。游人一个个被梅花绯红的脸蛋儿吸引，将身姿交给梅树，与花枝合影，迎来又一个清新的早春。站在梅树前，人总是笑得与花朵一样迷人，哪怕是九十岁的祖母，皱纹里也依然揣满了春风。

一树梅花怎样感受到春天的律动？那是沉默的梅枝告诉它的。梅树的根须深深植入泥土，大地脉搏的起伏和树的心跳习习相通，空枝吐纳潮润的春风时，树根早就被地气的温情团团包围。一树梅花于是忍耐不住要呐喊出声，这声音不是花瓣发出的，代为发声的，是登顶梅树的鸟鸣。

不经意间，春天的鸟鸣已奏响头顶。春鸟的啼鸣里有诸多欢快的因子，就像春天的东风里蕴藏甜蜜的雨露，你只要伸出舌尖舔一舔，就能感知。早春里，人须摘除耳捂，保持灵敏的听觉。春天的鸟鸣声，像脆玻璃，一粒一粒，又像种子，种满空阔的大地。一场蒙蒙细雨后，鸟鸣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在低洼的湿地萌生一层油油的绿雾。绿雾升腾，渐渐地，将一棵棵树从数九的昏睡中唤醒。当千树万木舒展开鲜嫩的睫毛，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一个忙碌的春天就会像垂青人寰的仙子，翩翩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