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是一种天分，演技是一种天赋。有的人，演了一辈子，只会演自己。有的人，一辈子演别人，忘了自己。世事复杂，这两种孰优孰劣，难以区分。虽然演好自己，也是成功，但一人多角，个个出彩，更让人记忆犹深。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还是个二年级的小学生，有一天班里转来一个男孩，他体态微胖，性格温和，但不知怎么的，班里的男生都喜欢时不时欺负他一下。比如，突然伸脚把他绊倒，在他走神时突然拉下他的裤衩，玩闹时把他的鞋扔出窗外，时不时有人向他“借钱”，只借不还……

在那个年代，家家都是兄弟成群，姐妹一堆，而他是少有的独生子，面对“欺负”，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委屈的样子，也从来没见他哇哇大哭地找老师。

有一天下学时，听同学们说前面正在挖地沟的工地挖出了墓，路两边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几个被吓得够呛，正准备换条路回家。这时，人群突然像退潮一样，开始向后向两边退让，一条人山人海的通道中，一个小个子边向外走，边念念有词，手里还拿了一根白色的棒子。我目瞪口呆，那不是新来的那位同学吗？

下午，班里就传开了，说新同学下学时钻进墓里玩，出来时还拿了一根骨头，又是打坐，又是念咒，神经兮兮的，可能是鬼上身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同学欺负他了，尤其是那几个整天在学校找事的“赖小子”，见了他都离得远远的。

虽然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他肯定是在演戏，但当年确实相信他是着魔了，连学校的老师都相信，不愿意他留在班里。听人说他辗转换了几个班后，选择退学了。

我高中快毕业时，在路上遇到过他一回。他从一辆桑塔纳车下来，叫住我，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现在只记得前面几个字里有“华纳”，后面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都忘了。

我被他的样子震惊了，他穿浅蓝色的西装，打着领带，裤缝笔直，说起话了，竟然还有一点港台腔儿。我有些惊讶，同样是十八九的人，现在人家都是大老板了，幸好我当年没有欺负过他，不然，给我的就不是名片了。

临走时，他还送我一罐饮料，说是他们公司产的，让我帮忙推销一下，我感觉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称是。

这件事也深深刺痛了我，我决定第一志愿报市场营销，第二是工商管理，但最终这两个志愿我都没有考上，我的老板梦破碎了，在父母的主导下，我最终成为一名普通的上班族。

虽然我多次跳槽，希望能实现人生的飞跃，但命运使然，我只能在普普通通里兜兜转转，在平平凡凡里来去往返。

小学同学聚会时，有人说起来二年级转来的那个神经兮兮的新同学，前段时间刚放出来，判了十年。他打着帮人实现老板梦的招牌，骗了人家几百万元。说这件事的时候，那位同学十分气愤，因为他付了二十多万元货款，到现在没有拿到货。

“我当时就是太相信他了，小时候绵绵善善的，怎么长大成了个骗子。”

“你还说人家呢，你当年还老问人家借钱，借了又不还。”

人生如戏啊。

□宋磊（山西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