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冬果，被砍了。

老冬果是一棵梨树，长在外婆家的院子里。从母亲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一沉。想着国庆假期回乡摘果子的愿望，也就此落空了。

对于土生土长在农村的我来说，关于金秋的美好记忆只留存在那充满真趣味的童年时光。离开故土业已经年，每当季节走入金秋，脑海中故乡那一幕幕丰收的场景便熟悉地放映出来。我的心思总会穿过麦浪，抛开洋芋蛋，越过一堆堆苞谷山，不自觉地飘到老冬果身上。

每到九月，黄澄澄的果子便挂满了老冬果的枝桠。爬到树上，信手摘来一个，擦都不用，直接上嘴一咬，便迸发出清脆的声音，清爽香甜的汁水瞬间肆意地在口中流淌，那种甜美的感觉，是秋天给我的最佳记忆，也是老冬果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老冬果树冠高大，枝繁叶茂，果子全部摘完，除去给邻里们分送的，还可以把好几个蛇皮袋子装得满满当当的。每次国庆假期从外婆家归来，父亲的车厢中总是有一蛇皮袋子的冬果梨跟着我们回家，那芬芳的香气，会在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老冬果除了可以在采摘季美美饱尝之外，窖藏数月，放在冬天来吃，味道更是一绝。外婆每年会在洋芋窖中辟出一半儿地方来窖冬果。

等到寒冬腊月，冬果梨便成了我们的一道风味美食。窖过的冬果外皮发暗，极为柔软，稍微刺破外皮，汁水便流了出来，那暗棕色的汁水浓郁丰润，就像小时候最爱喝的红糖水一般诱人。吃窖藏的冬果梨，不该叫吃，应该是吸食。

因为果肉已经和汁水化为一体，清凉冰爽，流入体内，犹如在冬日的黄土高原上降下了一场薄薄的雪，让身体同黄土地一样，幻化为一片清凉世界。窖藏的冬果梨还有一个妙处，就是药用。

经水煮过后的冬果梨俗称“热冬果”，连同果实汤水一起服用，对于治疗风寒感冒、止咳化痰有奇效。

冬天的黄土高原寒风凛冽，极易着风感冒，而在咳嗽流涕的当口，喝上外婆亲手熬制的热冬果，那热气腾腾的汤水，连同外婆温暖的呵护，成为了儿时心中最为温情的记忆。

我想，外婆小院中的那棵冬果树，之所以称其为老冬果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它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用它的全部，给予我们香甜、健康和快乐。

外婆搬进县城生活后，小院留给亲戚照看。老冬果，似乎也是通了人性的，在外婆搬走后，一年的果子少于一年，加之疏于照料的缘故，精神头亦差了很多。在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霜雨雪之后，老冬果树被砍了。我已无心再去追问它为什么被砍之类的问题了。任何事物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来回，人是，树，也是。

我只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忆，回忆每一个和老冬果有关的画面和经历。它是乐园，它是甜美，它是外婆温情的呵护，它是心中关于故乡的原风景。

□子檀（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