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不只是人的村庄，也是鸡鸭鹅们和狗牛马驴骡们的村庄。

人和动物住在一起，彼此各说各的语言，奇怪的是，人与动物之间却能互相听得懂。

比如一只大黄狗，对于小孩子的捉弄和自己崽子们的调皮，它只是宠溺地哼哼几声。它见到主人时的“汪汪”和见到陌生人时的“汪汪”都不一样，主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要人们对它“噢噢”一声呼唤，它便会欢天喜地地来到主人身边。

大公鸡喜欢“喔喔喔”引吭高歌，耀武扬威地来回逡巡。母鸡们下了蛋便“咯嗒咯嗒”地叫翻天，恨不得叫全世界都知道它们的辛苦和功劳。小鸡们则无忧无虑，把“叽叽”的天真叫声撒得哪里都是。一听人们“咕咕咕”的吆喝，鸡的全家便知道开饭时候到了。

鹅们“嘎嘎嘎”伸着脖子在村里的大路上大摇大摆，见了生人便伸着脖子发出“嘎嘎”的警告，嗓门大得简直要抢了狗子们看家护院的饭碗——鹅是村里出了名的大胆狂徒，在它们眼里，任何动物甚至人都是不足为惧的小不点。人们跟鹅的外交语言是什么呢？是“鹅鹅鹅——”邻居养鸭人呼唤鸭则是“扁扁扁儿”，前者颇有点歧视其嘴扁之意，但鸭们丝毫不在乎。

驴们是最为勤奋和任劳任怨的。但偶尔，它们也会被生活的重负压得“昂昂昂”扯着脖子声嘶力竭一通乱叫。牛们倒是个慢性子，大多时间都在闭了眼睛反刍，半晌才发出梦呓般“哞”的一声呐喊。马们却性如烈火，它们的主场本应该是辽阔草原，却不得不委身槽枥之间。所以它们时不时会不甘心地“咴咴”仰天长啸几声，尥几下蹶子。

在这一片嘈杂里，你很少听见骡子的声音。它们是卑微淳朴的，为自己杂交的出身而哀伤。其实，它们有什么错呢？一切都是因为人的贪欲和突发奇想罢了。虽然，它们精通驴和马的语言，同时掌握了两门外语。但面对诋毁，它们总是保持缄默。

人对牛马驴骡使用的是通用外语。每到农忙，人们吆喝着“哒哒”“趔趔”“驾”“吁”的口令，指挥牵引着牛马驴骡们在土地上和他们一起劳作；动物们随着口令或前进，或后退，或止步……土地因为人与动物的默契配合一次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可是，动物究竟是如何听得懂人的语言的？人和动物之间有什么沟通密码？这似乎是个千年未解之谜。村与村之间有方言，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有方言。有的方言通用，有的则需要单独使用——如果把村庄的动物们召集起来，它们会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大打出手？大概率是不会，因为有人从中周旋。花儿懂得风的欲言又止，土地懂得河流的深情回眸，动物懂得人的语言密码。不同的物种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相安无事，沟通才是最大的密码。

所以，村庄里虽然整天驴嘶马叫，热闹无比，却又秩序井然。

◇吴继红 （河南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