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在贺兰山下的院子里定居下来，父亲将他在老宅里的小树连根挖起，托人运到屋前的半亩园子里。父亲移栽来的，是他喜欢的苹果树、梨树、山楂树、杏树，还有一棵花椒树。

树木移栽到了新的院子，先前的几天，我们浇水特别的勤，等它们开始扎根，叶子恢复到翠绿后，便隔三差五的给它们浇一回水。在贺兰山下种植树木，并不像六盘山上那么简单、随意，不能放任自由，得时常给它们充足的水分，保持小树们成长所需的墒情。第一年没有经验。翻过年的开春，先是苹果树干枯掉了，接着是梨树和杏树，山楂树倒是开了花，不过还未结出小果子，叶子就变得枯黄，后来也死掉了。

总结了果树移栽失败的教训，父亲认为我们没有提供给树木所需的水分。父亲从城里的高楼搬到了园子里，开始对花椒树精心照顾。但花椒树可能觉得在这院子里太过于孤单，或是遭遇水土不服，或是仍旧感到故土难离，整天耷拉着脑袋，精神大不如前，像极了失恋的少年。

全家人的焦点全聚集在花椒树上。浇完水后，父亲坐在小板凳上，与花椒树对视，像极了一老一少相坐无语。他们这样能坐一整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渐渐地，花椒树长出新的枝芽，父亲喜笑颜开，活脱脱一个吃了糖果的小孩子。若是掉了两片叶子，父亲立即表情变得凝重。

父亲认为从井里抽上来的水像白水煮青菜，没放任何佐料的那种，清汤寡水的一点营养也没有。他让我买了各种营养肥，有颗粒的，有液体的，有生根的，用长叶子的，有助于枝干的……这些营养品似乎一点都不合花椒树的胃口，精神仍不济。我抓了一大把复合肥撒在花椒树下，冲水让它服下。两三天之后，花椒树全然没了精神，又没过几天，微风轻拂，干枯的叶子纷纷掉落。父亲责怪我给花椒树施了过量的肥料，把好端端的花椒树烧死了。虽然花椒树已经枯萎，但我仍旧坚持给它浇水。我对它的存活不再抱有希望，更多的是想将土地下过量的肥料冲得淡些。

后来，在移栽果树失败的地方，我重新种植了果树苗，给它们浇水的时候我仍习惯性地给干枯的花椒树也浇点。当新栽的果树苗换了新叶时，花椒树的根部竟奇迹般的生出了新芽，它们努力地向上伸展着，萌生出新的枝干，枝干上的叶子，如水洗过一般，绿得发亮，园子似乎也变得通亮起来。

父亲的希望再次被燃起，提着小板凳，在园子里除杂草，给果树浇水。父亲说：“在这里种树，不能像老家那样‘只管种植，收获自得’地放任不管，须得精心照顾，这样才能让它生根、发芽，健康成长”。

◇杨润泽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