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梨树，并不起眼，在小区里也有好多年了。先前的主人把房子转让时，连着那棵树也一起换了主人。

搬到小区的时候，那所房子已成了小裁缝铺，窗前梨树守护。三月的末尾，道旁的树枝陆陆续续开始长出嫩绿的芽。每每路过裁缝铺，粗壮的树干上是张牙舞爪的细枝，丝毫看不出生命的迹象。也有人会追问裁缝铺老板娘，这棵梨树真能开花结果吗？

梨树开花，我是见过的。曾驱车300公里，到中卫的南长滩，那里每到春季，沿着黄河的岸边，一大片的梨树。淡白、淡粉的梨花坠在枝头，远远望去，整个村庄似被淹没在白色的花海中。

树下挑一平坦之地，搭上帐篷，一椅一凳，赏花品茶。偶有花瓣飘下，落在杯中，竟分不出茶香、花香。夜半时村庄已入眠，而我们这些行者迟迟不肯入睡，贪恋这花香的夜色，且有明月相陪。或低声交谈，或静默遐思 ，直至夜寒，才钻进各自的帐内，在黄河轻缓的呼吸中入了梦，梦里还在吮吸着淡淡的梨花香。

看小区的梨树，孤独地立在那，似是盘根了十几年。没有了众梨树的陪衬，这梨花是否依旧灿烂，从此我的眼神总会在匆匆中停留片刻。

四月的天，人们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忽一夜间，梨树尽是绿芽满枝。随后的几夜里，绿芽疯了般生长，为这梨树换了新颜。人来人往，似乎少有人抬头看看，那棵树在一点点散发着生命的光彩。

梨花开的时候，我站在几米外欣赏着。绿枝中的花朵起先是娇羞的，在太阳的照拂下，慢慢地绽放开来，一树粉白，朵朵都似纯情的女子，不失雅致。

只是这梨花的花期不过十天，微风拂过，地上飘散了大半的花瓣，围着树根一圈一圈。只剩绿叶占据了整个枝头，梨花的碎影铺了一地。

九月时，梨树变得成熟了，挺拔的树枝略显弯曲，隐隐看到青色的梨子藏匿在枝间。又渐渐被阳光洗晒成黄绿色，随风荡漾着。

我这外人，只能垂涎观望，一次次想象着梨子的味道。也曾想在暗夜里摘一颗尝尝，不枉我的惦念。却始终因着树高，放弃了。

又到了梨树丰收时，梨子大大小小隐在枝间，丰腴而美好，即使黄昏时也能分得清。路过梨树时，裁缝铺一家正搭着架子摘果。

我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说：“能不能摘个梨尝尝，我都想了好久。”女主人很大方，摘了两个，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捧着两个梨，像个孩子欢喜蹦跳着。这许多年来，我见过梨树最美的芳华，也看过那满枝的丰硕，更目睹过冬日里赤裸的沧桑，心生许多感慨。但对它而言，却是在季节反复的眷顾中，享受着生命存在的过程。

梨子果真很清甜，炫亮了我眼里整个的秋。细想起来，我们的成长像极了经历过四季的梨树，绚丽过，繁茂过，也孤独过。只是我们少了份淡定，多了份抱怨。此起彼伏，也是生命中的一种修行。

◇阿棉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