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有一棵杨桃树，印象中它一边开花，一边结果。一抬头，总是能看到满树的花瓣和果实，也经常引来一群小鸟的光顾。

杨桃树下，总有奶奶忙碌的身影。奶奶经常一忙完家务就招呼我：“丫头，过来捡杨桃花瓣喽。”我便飞奔到杨桃树下，和奶奶一起捡花瓣。奶奶总会把捡来的花瓣洗干净，装到一个个白瓷碗里，放置在客厅的茶几上和厨房的餐桌上。随后便端详着那一簇簇粉紫中带着碎白的花瓣乐呵呵说道：“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只要看到桌子上的花瓣，就知道生活依然美好。”小小年纪的我，觉得那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得一下子就能把满地的花瓣都捡起来，又总觉得时间会很慢，以为有奶奶陪伴的日子会一直都在。

奶奶是位退休老教师。上了小学，她每天总会领我到杨桃树下的石桌上学习。奶奶知道我嘴馋，总趁着我写作业的间隙去摘杨桃，洗切好后浸泡在盐水里，减少酸味，再拿给我吃。

奶奶告诉我，杨桃有两种不同的切法。可以竖着切成五根长条，也可以横着切成一个个五角星。她还说，切杨桃如此，生活中看待事物也是如此，都要多角度观察，实事求是。那时我看着盘子里那些竖切和横切出来的杨桃块，不太理解奶奶话里的含义。

后来在学到《画杨桃》一文时，我醍醐灌顶，信心十足地说出了文章的中心思想，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一阵热烈的掌声。放学后我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奶奶，她听后笑眯眯端出一盘切好的杨桃给我吃。我吃着杨桃，内心沉浸在课堂上被老师表扬的喜悦里，暗下决心要努力学习，像奶奶一样，做个有文化的人。

再后来，我外出上学、工作。每逢节假日，不管多远，我都会回家看奶奶。最后一次回家，奶奶已经瘫在床上，连坐在轮椅上去外面转转都很吃力。她的记忆力也下降了，经常认错人。可她依然记得我，记着我爱吃杨桃，“奶奶走不动了，以后你想吃杨桃，我就坐在轮椅上，拿一根竹竿把杨桃打下来……”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奶心疼地安慰我：“丫头，不要哭，人总会老的，总会离去的。只要你记得奶奶，奶奶就一直都在你心里。就像杨桃树一样，只要根在，就会一直开花结果。”

如今，奶奶作古，我们也搬离老家了，老屋已完全空寂。但在远方的故乡，远方的老屋里，有一棵杨桃树依然在静静地开花，静静地结果。

我常常怀念在老屋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在杨桃树下，我依偎在奶奶怀里，一缕缕阳光透过杨桃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微风吹拂，我和奶奶被飘落的杨桃花瓣轻轻撩拨着。一阵沁人心脾的杨桃清香扑鼻而来，那香味淡淡的，甜甜的。我知道，那是好日子的滋味，更是思乡的味道。

◇ 李朔 （广东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