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8 作者:李泱
□李泱 (宁夏银川)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整个春天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这是电影《立春》里王彩玲的一段台词。在长风骤雨、春意弥漫的三月,应拥有过春天的仪式感,就像上面台词说的,总觉得在春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经验告诫都不过是平庸日常的延伸,但总归会有些不一样,比如会想去拥抱河谷和原野,会想去捕捉春物的灵动。
每个季节都有应季的时蔬,生在北方小城,花卉时蔬不及南方多样丰盈,每次春雨过后,家人总会拎着竹篮去田野采摘苜蓿,一种春季常见的野菜品类,后来在外地超市见到它,不承想还有着“金花菜”的好听别名。雨后山野散逸着青草的香气,滤镜般的清澈光影下,跟随家人游荡在山坳和河堤边,觅上一堆柔绿、深绿、墨绿的苜蓿。经过简单的教导,学会了如何正确识别,如何正确掐茎,时而被突然窜出的蚂蚱吓到。最后众人将满竹篮里的苜蓿倒进深高的背篓,关于倾泻谷物的丰收喜悦的画面感,那时已隐约有了感触。载着春风艳阳而归,苜蓿清洗后便可调制成可口凉拌菜,也可做饺子馅,是为数不多的山野美食。
到了后来,尝过了更多肴馔,渐渐不再钟意于这类来自山野的清香,倒是觉得它太过于清淡,不及糕点的甜来得明确,火锅的辣来得冲鼻,螺蛳粉的臭来得刺激,合乎那时还未成长完善的心智,追寻的是那些感受迅猛、能迅速给予情绪价值的味觉。随着年月渐长,懂得该到了宽宥和照顾身体的时候,在美食界横冲直撞的时日也到了“返璞归真”的节点。当在春天的饭桌上再次出现苜蓿菜的时候,怔怔了数秒钟,浮现眼前的不只是它们在山野微风中摇曳的春意,还有记忆中采摘时的村庄、炊烟、溪流、梯田,还有虫鸣,由窸窸窣窣直至漫山遍野,融入那抹晶莹翠绿中,如琥珀包裹住春的音符,包裹住关于春的记忆。
史铁生说,春天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它的美丽在于纯真和勇敢,在于未通世故。他把春天描绘成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有着恣意书写的青春,和不拘一格的豪迈。从眉眼到指尖无不透出个勇字,未通世故的勇,比起人情练达的勇,多的就是那份难寻的未经雕琢的纯真,那时的自己,是最初始的自己,没有唯诺,没有权衡,才显可贵。
这个春天也该同以往的春天一样,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因为吃过这苜蓿,也就有了不同。生命维度因为经历了差异而被延展开来,比起以往的春天,因为有了这口记忆里的春天,眼前的春天就像被拉长了,海宝公园的红嘴鸥又回来了,哪天可以去看看。记忆就是如此,一样的会被覆盖掉,只有不一样的,才会被挑选出来,反复播放,如这口记忆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