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14 作者:王敏
在宁夏平原与贺兰山交界的褶皱里,藏着一部用铁锹与麦穗写就的史诗。西大滩——这个曾被视作“种植禁区”的盐碱荒滩,70年间经历了从“黄沙窝”到“米粮川”的惊人蜕变。最近,随着宁夏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马晓雁长篇小说《西大滩》的出版,“西大滩”再次走进人们的关注视野。
01
今天欣欣向荣的
西大滩
在马晓雁的书中,有关“西大滩”的故事,是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随着“宁夏移民”政策开始落实,西大滩成为宁夏山区部分百姓安家的地方。
马晓雁在书中如实书写了祖父辈、父辈自1984年陆续从隆德县柴沟村向西大滩搬迁的故事,以及柴沟村的乡亲们历时四十年,改写贫穷落后命运的历程。
“四十年前迁到西大滩的时候,乡亲们眼中看到的是一幅荒芜的图景,四十年后,乡亲们所在的村庄已成了理想的养老之地。”马晓雁说,如今面貌一新的村子里,人们种大棚蔬菜、种草莓、开鱼塘、修建了幼儿园和游乐园,村里还经常组织各种技术课,并选拔人员出去培训,人们的生活越过越好。
02
曾经是令人绝望的荒芜
就是这样一个欣欣向荣之地,曾经却是一片“种植禁区”。
春日的风裹挟着盐碱粉末,卷过西大滩裸露的灰白色地表。1951年的地质勘探报告上,专家用红笔圈出刺眼的结论:含盐量2.3%的盐碱地占全域78%,PH值9.6的白僵土深达1.2米,全年降水不足200毫米——说的正是西大滩。
在《平罗县志》的泛黄纸页里,曾经的西大滩有着令人“绝望”的数字和描述:方圆50万亩戈壁中,仅存17棵沙枣树、3处羊圈,野狼在暮色中逡巡,枯死的骆驼刺在风里滚动。春灌时积水漫过脚踝,盐霜析出后结成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白光;夏日的风沙能将帐篷连根拔起,冬日零下30℃的寒潮里,连最耐寒的沙狐都蜷缩在洞穴深处。
说起西大滩,曾走访过多位参与西大滩垦荒者的宁夏作家协会会员、石嘴山市作协副主席王淑萍很有感触,她将了解到的那段历史,写进了自己的文章——西大滩的“滩”,是“春天白茫茫,夏天水汪汪,风吹沙石跑,遍地不长草”的茫茫戈壁滩,一年四季,风里摇曳的,是白刺、芨芨和蒿草,滩里奔跑的,是黄羊、野狼和猪獾。
“你听过白僵土吗?就是一种透气性差、PH值高的土壤,是难以治理的土壤类型之一。西大滩的土壤,就是白僵土,人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绝望的荒芜。”王淑萍说。
03
荒原上的第一茬庄稼
这片荒芜土地,在1952年迎来转折。当西北军区独立第一师五千官兵开进这里时,他们肩上扛的不是钢枪,而是铁锹、十字镐和柳条筐。
那年9月27日,这片荒蛮寒苦的土地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国营前进机械化农场。官兵们开始在荒滩上筑路修渠、开荒平地、翻盖房屋,硬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和最原始的劳动工具,在这里种下了荒原上的第一茬庄稼,蛮荒千年的西大滩,终于有了绿色的希望。而这些拓荒者住的,却是“冬冷夏热”的地窝子。
所谓“地窝子”,就是在荒滩上,挖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土盒子”,一般会朝南留个口子,就当是进出的门了。门上没有门板,只有一块破布帘子遮挡风沙。“窝子上架几根木棍,木棍上铺些麦草,和上泥土就是房顶了,土炕上铺着蒿草,睡上去咯吱作响,还时常有跳蚤出没。”王淑萍说,自己认识一位快九十岁的老人,他曾住过西大滩的地窝子,老人回忆说,“为了挡风,睡觉时头上遮一块麻袋片。”
04
不懈努力的拓荒者
如今,当年第一批开拓者的工具静静地陈列在宁夏农垦博物馆里:带着豁口的镰刀刃上写着昔日的辛劳;木质扁担被汗水浸出深褐包浆;1953年的工分簿上,“张永福,日挖排碱沟12.3米”的墨迹早已被时光晕染。
博物馆工作人员介绍墙上的历史资料:战士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开垦。每人每天挥锹3000次,将重达1.8吨的盐碱土肩挑背扛运出农田。第一代军垦人独创“深沟排碱法”,挖出深1.2米、宽3米的排碱沟2.6万条,相当于从银川到北京挖出三条人工河。
后继的力量也像一股股春风般,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从1959年5月开始,一直到1965年9月,先后有近7000名来自浙江、北京、天津以及银川的青年们,加入了建设西大滩的行列。“1965年时到来的青年,已经能看到阡陌纵横的农场了,但西大滩实在太大、太荒,对当地人来说,十多年的农业建设已让这片土地大为改观,但在初来乍到的知青们眼里,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大地,很荒凉。”王淑萍说。
05
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
1972年的卫星地图上,西大滩出现令人惊异的色块变化:深褐色荒漠中已出现2.8万公顷绿洲,排碱沟如银色血管贯穿全域。这年秋天,在一代代农技人的努力下,终于让PH值降至7.4的土壤里结出了西红柿;由京津知青带领的林业队,让沙枣、刺槐、新疆杨构成的三道防护林锁住风沙,林间野鸡、灰鹤重新现身……
2003年,西大滩水稻亩产突破650公斤;番茄种植园延伸至沙漠腹地,深红色的果实让人垂涎;空中,无人播种机在北斗导航下划出笔直线条。
在今天的平罗县,人们已经很少提起“西大滩”这个名字了,更多的是对“翰泉海”的依恋,春秋时节的平罗县翰泉海水域,湖泊沙丘相连,群鸟齐飞。谁能想到,这里也曾属于那片荒无人烟的盐碱荒滩。荒地造林,为西大滩披绿,昔日的盐碱地“长”出了新绿,这里,是人们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
记者 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