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信情缘

版次:16 作者:孙志明

□孙志明(宁夏银川)

在我十一二岁之前,所能接触到的课外读物也就只有书信了。

那时,一个大队能收到信的人家也没几家,我们队就只有大嫂子家和我家时常能收到信。

大嫂子家的信是在酒泉当老师的大哥写来的,我家的信是在武威黄羊镇糖厂当会计的姨父写来的。

每天的那个点上,身穿邮电制服、骑一辆邮电绿28大杠的送信员马叔,就一定会带着满满两大邮包的报纸和书信,从我们村子经过。

刚一进村,他就把自行车铃铛摇得响遍村子,只要一听到自行车铃声,我们就知道马叔在叫人取信呢,我和大嫂子就不约而同跑出了家门。

其实,我之所以那么迫切地想收到姨父的信,主要是姨父的每封信里,总夹着为数不多的一点钱,虽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

那时,家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姨姨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姨姨和姨夫每月都会拿出点钱来接济我们。

每次,我都会毕恭毕敬地从送信员马叔手中接信,然后,就像捧着个金元宝似的把信带回家。

或许是受了姨父的那些信的启发吧,当兵的那阵子我特别喜欢写信。

主要还是书信这种交流方式太适合我的性格了。我一直怕在人前头说话,而书信完全可以弥补我的这个不足。可以无拘无束地敞开心扉与人进行交流。

一有时间,我就写起信来,给家里写、给亲朋好友写、给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父老乡亲写。

这样还觉得不过瘾,便又主动承担起了给那些不识字的战友代写书信的重任,但写着、写着就忘了这是在给别人写,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感情掺杂到里面去了。不过,这样的信发出后,总能给战友带来意外的惊喜,所以他们就愈发地喜欢让我代写书信了。

三年兵当下来,家里的、亲朋好友的、父老乡亲们的回信就攒下了八九十份,我全装到一个很精致的木盒子里了。然后,很仔细地装到了背包里,背着它又坐上绿皮火车走出了军营。

就在我去当兵的时候,爹在家里做了件让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这件事如果换作是那些读过书的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对爹真的就有点难了。

爹没上过一天学,所以,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但我们晚上做作业的时候,他就总爱往我们跟前凑,总喜欢站在桌子跟前看我们写字,看着、看着,脸上就现出无限的羡慕之情。羡慕之余,他要么过去倒一杯水放在我们面前,要么就拿起扇子给我们不紧不慢地扇了起来。每次做完作业,他是从不让我们收拾书本的,都是他替我们收拾的。

爹爱那些书本甚至要胜过爱我们,他总是把我们卷得像朵花似的书压得平展展的,就是我们不用了的那些书、写完了的作业本他也舍不得扔,总是码得整整齐齐的。

就在我要复员的前几天,爹请镇子上小有名气的浙江木工,给我做了一个式样很精美的书柜。书柜里装的就是我的全部了。有我省吃俭用买下的书籍、有平日里写下的日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两排书信了,同一种规格、同一种颜色的信封码得四棱上线的,知道的,那是家信,不知道的真还以为是国宝级档案呢。

后来,我珍藏了多年的那些信件被偷了。书信被盗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一下子崩溃了,像丢了魂似的。

我知道,那些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但时时还是心存幻想。